蛮后_白日上楼【完结】(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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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小半时辰,便端了碗红糖水过来。

  如今的红糖水内容就丰富多了,加入了枸杞、红枣等补气益脾之物,滋味也好了许多。

  小八与绿萝悄摸着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说起来,王爷是当真疼爱自家娘子,方才她伺候着娘子换洗,发觉二娘子小日子来了,正嘀咕着王爷又得去小厨房煮那红糖水,果然就见王爷端了一碗过来。

  苏令蛮喝得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

  阿廷固执地觉得,小日子必须喝这红糖水,旁的也不懂,偏这不会忘,回回都亲自下厨,生怕厨房人不够jīng细,耽搁了似的。

  杨廷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见苏令蛮将一碗红糖水喝了小半柱香功夫,待喝完,立时吩咐人收拾了,拉着人去了前院。

  “阿廷,带我去作甚?”

  苏令蛮眼见快转到外书房,不甚感兴趣道。

  思及几回送汤来时的记忆,她试图甩开手,杨廷捉了不放,神神秘秘道:“去了便知。”

  苏令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摸不清杨廷葫芦里卖什么药,便被带入了房内。

  早有两个人影半跪在地,苏令蛮往前走了几步,待看清人,先讶了一声:“大姐姐?”

  马二没敢抬头,只用眼角觑到了一点天青碧的裙摆,行云流水般旖旎而来,绣花鞋头缀了价值连城的东珠,露出尖尖一角,便这一角,也能窥得一丝风qíng。

  苏令娴抬头看着纤纤细步而来的二妹妹,自惭形秽地抚了抚脸,心道:

  若让从前夸过她的定州人来看,大约只会觉得,她才该是那被踩在地上的泥吧?

  蹉跎几年,她老了不止十岁,而阿蛮却如吸饱了露水的芙蓉,越开越娇艳馥郁,两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再无人,会把她二人放在一块比较。

  苏令娴恭恭敬敬、再无一丝不甘地磕头行礼:“民妇拜见敬王妃。”

  苏令蛮复杂地看着眼前人,大姐姐老了许多,从前清秀的面上已挂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竟有了皱纹,面色也透着生活不如意的愁苦。

  不过思及她所做之事,她又心硬起来:

  “妇人这礼,阿蛮受不起!”

  第203章 吐衷肠

  马二趴伏在地面, 听相好的不知与敬王妃说了什么, 屋内如死一般的寂。

  他鼓起勇气往上觑了一眼, 只见到贵人露出的一双皓腕上,青玉豆红丝线扣着纤纤十指,雪一般的白净,眼珠子正瞅得发直, 兀自发着呆,头顶却围绕起几乎形成实质的寒意。

  冷面敬王咳了一声,马二登时回过神来, 讪讪收起游疑的目光, 便听身旁相好的慢条斯理道:

  “妹妹……如今甚有威仪。”

  ——妹妹?

  马二唬了一大跳,恨不得拉着相好的耳提面命, 看清楚自己身份再说话,莫要惹恼了贵人,却听方才娇娇软软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 光听便挠得人心里发痒:

  “大姐姐如何来了京畿?何时来?又为何来?”

  漫不经心, 腔调里带着贵人特有习以为常的傲慢,马二光凭一副耳朵听, 也觉得这王妃与昨夜还睡在身侧的相好的不是一路人。

  苏令娴面向过早地现出了愁苦,明明不过大了阿蛮两岁, 乍一眼看去,却仿佛已是两辈人。她苦笑道:“妹妹应该是知道定州所发生之事了?”

  苏令蛮颔首:“知道。”

  她方在长桌前的八仙紫檀椅上坐下,手里便被qiáng硬塞了一杯热茶,杨廷示意苏令娴继续:“接着说。”

  “王爷可否回避?”

  “不必, 敬王与阿蛮本就是夫妻一体,没什么不能听的。”苏令蛮想也不想地回绝,杨廷嘴角翘了翘,眼里透出一点欢快的笑意来。

  苏令娴默了默,突然忆起了往昔:“王妃可还记得,昔日在定州之时,我突然下药yù陷害王妃之事?”

  “记得。”

  “那幕后之人——”

  “我知道。”苏令蛮不耐烦地打断她,“若你今日只是来说王二娘之事,还是将话咽下去罢,阿蛮不将你送官,已是最大的仁慈。”

  不论出于何种理由,大舅舅在她幼时,确确实实是极疼她的。

  许是时间过得久,许多事儿早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苏令蛮却还记得被吴仁富牵着上街,叉着脚丫坐在他脖上看猴戏的一幕。

  以至于许多记忆早已面无全非,可唯有这一幕,却越发分明。

  记忆尚存,qíng感被分割成了鲜明的上下两截,喜与憎的界限却越来越混乱,以至死讯传来时,只剩下了一点点挥之不去的怅然。

  苏令蛮厌恶苏令娴,却更生自己的气,若当日不是将计就计地将大姐姐嫁入了吴府,或许……大舅舅根本不会死。

  “原来妹妹……知道了啊。”

  苏令娴恍惚道,也是,如今有了敬王相帮,从前在她看来难以撼动的幕后势力,许也不比搬块石头更困难。

  “姐姐还没回答阿蛮之前的问题,为何害了大舅舅?何处得来的药,又如何从苏府逃出,为何来京畿?”

  苏令蛮又问了一遍。

  苏令娴哑然失笑:“你大舅舅非我所杀,是你镇表哥气死的。”

  “你信那定州传来的满纸荒唐言?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吴家造出来,试图将责任转嫁,好与苏府谈个筹码,为吴家挣一份靠山的圈套。”

  “第一,若吴仁富为我所杀,为何前不爆,后不爆,偏偏在你嫁给敬王的消息传到定州时才爆出来?”

  “第二,若照吴家所说,我日日下药长达两年,那仆人又是个爱说梦话的,为何从前同屋之人没听见,偏偏在我和离,与吴家无关系时才被人听个正着?”

  “第三,为何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你阿娘回到家中时,吴家才挑了人大张旗鼓地上门,拿腔作调地要个说法?”

  苏令蛮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她之前所有消息,不过是由着一张信笺得来,消息并不对等,此时听苏令娴这话,却又觉得在理,所以:“那你为何当日在定州不说清,偏要逃出来,还做了……”

  她看了眼旁边那汉子,尽管努力做尽了老实模样,一双招子却是贼溜溜得不似好人。苏令娴便一个和离妇,傍上这般,也觉得委屈了些。

  “说?我一个和离之妇,阿爹那般自私模样,姨娘又不受人待见,谁会听?何况吴家上门,人证、物证早就造得齐全,恐怕不等我分辨,便被封了口、沉了塘,再不见天日。”

  苏令娴笑得渗人。

  她来这世道时,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一切只等云从龙、风从虎,自己总有煊赫沸扬的一日,素行无忌,猖狂得意,只当一切只是梦一场的游戏——

  终致遭了报应。

  日日煎熬,好不容易逃出笼子,却发觉世界早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这是一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没有所谓的人人平等,只有qiáng权与欺压,莫说人权,连说话,都得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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