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表qíng,简直与李凤宁在心qíng轻松的时候一模一样。
于是在那一瞬间,多西珲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李凤宁从来不会奢靡放dàng,为什么能那么温柔入骨与体贴入微。
“凤宁,你把自己关起来已经有十天了。”即使那张大书案后,只有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多西珲却仍然知道那是谁。
那团黑影听若罔闻,甚至连呼吸声都低到仿佛没有。
黑暗中,多西珲磕到书案边角,却也让他找到了方向。他顺着书案摸过去,最后碰到了那个坐在椅子里不言不动的人。
他抬起双手,摸上那个人的脸。
脸颊上倒是gān的。
“出去。”那人转开脸,脸从他的手里脱出去,然后开了口,声音低涩gān哑。
“凤宁,我不明白你的感受,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能体会你现在的感受。”多西珲只是跨坐在李凤宁的腿上,“但是跟大姐姐相处过之后,我能明白你曾经是多么幸福。”
应该是想要推开他的手,虽然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却因为他的话而没有用力。
“她是一个好人,一个很细心很渊博,也很温柔的人。”多西珲将她的头搂进怀里,“你能做她的女儿,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李凤宁没有动。好久,才“唔”了一声。
“所以,你难过是应该的。”
多西珲的声音里,不由自主地添上一丝晃动。
多西珲一直以为,当孛腊死的时候,他大概是哭不出来的。但是当他从驲落王帐里逃出来,当他终于安全的时候,他却靠在这个人身上无法克制地嚎啕大哭。
那是孛腊,是一个别有居心才把他养在身边,是一个为了糙原的利益能把他当成礼物送给东国皇帝的母亲。他会为了这样的母亲而伤心,可想而知现在的李凤宁会有多么难过。
“但是凤宁,”多西珲抚摸着她的背,“你难过得太久了。”
李凤宁身体一僵。
“从阿约夏能喊我哥哥的那一天起,我就常常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多西珲说,“我的身后是阿约夏,而阿约夏的身后是万丈深渊。”他声音有点发冷,“我的面前有伊拉色布,有葛鲁米,有豺láng虎豹,就是没有一个可以帮我的同盟。”
李凤宁没有反应。
“所以我不能退。”多西珲的声音里,仿佛有冰渣子在滚动,“因为我只要退后半步,就会把阿约夏推下悬崖。”多西珲摸索着捧起李凤宁的脸,即使黑暗里只能看见一点模模糊糊的影子,他却依旧让她抬着脸,“凤宁,现在到你了。”
李凤宁本来是想拉开他的手,却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一顿。
“站在你身后的,是凤后与小殿下。”多西珲觉得自己的声音几乎是冷酷的。
他也不想说这个。
如果不想她振作得太晚,如果不想一发不可收拾,就必须有个坏人来把她拉出来。而既然她的夫君孱弱,她的心尖子顺着她,她的侍宠还在府外,所以坏人也只能由他来做了。
“你躲在书房里不出去,”他几乎想要叹气的,却不得不把自己应当说的话说完,“就只能任由他们被人生吞活剥。凤宁,你……”
“我想让……”李凤宁终于开了口。“大姐姐回来。”
多西珲一怔,随即松了口气。
能应他就好。
他轻抚着她的后颈,“嗯。”然后声音里不由自主地露出些遗憾和惋惜。
不仅因为李贤是个让人如沐chūn风的人,也因为多西珲选择了李凤宁。所以如果李贤还在世的话,他本来也有机会能以儿婿的身份与李贤相处的。
“但是,大姐姐她……永远,都回不来了……”
声音虽然越说越是轻细,其中的酸楚伤心倒是愈发浓厚起来。
而多西珲能做的,也只是环抱着李凤宁的肩膀,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她的背。
第232章 山雨起微风
门下省侍中宋沃最近很bào躁。
其实先帝……
不对。
现在“先帝”指的是李贤了。
一想到这个,宋沃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脚底下一直窜到头顶。要不是常年养成的习惯,她几乎想要对着政事堂后院的老树踢上几脚才解恨。
与一路从底下爬上来的前任中书令乔海不同,宋沃乃是出自名门宋氏。她生于膏粱之家,人又不算蠢笨,十五岁便入了国子监拜在单平海门下。后来单平海被招进宫去教授太女,她也因而与太女有了同门之谊。这一点子虚无缥缈的qíng分有没有让她的仕途更平顺倒是不得而知,但是相比较起来,李贤更亲近她而不是乔海倒是肯定的。
名门与寒士最大的不同,还在于她们更明白“圣眷”到底是有多重要。所以虽然宋沃并不觉得李贤比得上她娘,但是她还不至于“清高”到连太女的亲近都能推拒。如是几十年下来,总算熬到李贤登基,熬到李贤扬眉吐气,熬到她看起来像个皇帝而不是受气包的时候,她居然死了。
四十岁正当壮年,李贤却早早撒手人寰。虽说人生不幸事到处都有,可却显得她之前几十年与李贤的一次次谋划,一次次畅谈未来都成了一纸空谈。
李贤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只把她卡死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碰地。
宋沃的面色,yīn沉到几乎能滴下水来。
政事堂后院夹道那里,有个宫侍正探头探脑地看她。
宋沃正不耐烦,见那人鬼鬼祟祟的模样更觉心烦,便扬声道:“谁在那里?出来。”
宫侍仿佛被吓了一跳,正当宋沃以为他会逃走的时候,那人居然走了过来。他低头朝宋沃行了一礼,“小人是勤诲斋的侍帐,想求问宋大人一件事。”
宋沃听他这么一说,再仔细看去,果然仿佛有些印象。
这“侍帐”是宫中称呼,其实就是替皇帝铺chuáng值夜的。宋沃到底跟了李贤多年,此时一听这人曾经侍奉侧近,便生出几分亲近感,连表qíng也缓和起来,“你不妨先说说看。”
“小人也知自己僭越,可宫中实在没地方打探消息。”看来有些年岁的宫侍道,“宋大人可知秦王殿下现在如何了?”
秦王……
李凤宁?
宋沃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宫侍说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只一想起秦王,宋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肯进宫。我也不姓殷,哪有那么大面子能得她信呢?”
宫侍难掩失望,“殿下自小与先帝亲近,如今还不知道怎么伤心。”他语气里的担忧清晰可闻,“只希望她早早地振作起来才好,宫中还指着她。”
宫中……
还指着她?
这话说得宋沃又是一愣。
虽说她明白这宫侍只是在说凤后与小皇女,可那一句话却仿若在她躁动不安的心上划开了一条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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