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为瑞shòu,鸿鹄志高远,鲲乃水中王者。
李麟、李鹄、李鲲,哪一个都不是随随便便的名字。李昱从来没有认定了一个太女所以就把其他三个女儿弃如敝履。楚王掌刑部,诚郡王管鸿胪寺,安郡王手里有兵部,比起世世代代幽禁在西南边陲的韩王一系真是不知道要好上几百几千倍了。
所以,李昱是一个好母亲。
李凤宁慢慢了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呼出去。
陛下,您疼了凤儿那么多年。既然这是您的希望……
“太女容禀。”李凤宁慢慢地低头,双膝着地。她的声音不算响亮,说出口的时候屋子里几乎没人听到,但是她下跪的动作却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请太女登基继位,以正名分!”
有一刹那屋子里死静一片,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凤宁你胡说什么……”
李凤宁猛地抬头看向诚郡王,冷笑一声,“我胡说?”她缓缓站起身,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过李鹄的脸。她放缓了语调,“三姐就算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也要找得到能说嘴的理由。”
诚郡王一噎,瞪圆了双眼,“你——”
李凤宁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论尊卑,太女是先凤后所出,母皇唯一的嫡女。论长幼,太女为长。论起国家制度,‘太女’是什么意思,诚郡王不会敢装糊涂说不知道吧?”
“说够了没!”这回不是诚郡王,反倒是楚王低声一喝,“这里哪里轮得到你来大放厥词。”
李凤宁嗤笑一声,转头与楚王针锋相对,嗓门甚至比她还大,“二姐如果可以让母皇收回成命,不用任何人说,我立刻就开开心心地滚回魏王府去。”
屋子里这几位,大概就没碰到过这种破罐子破摔,脸皮都不要的人。于是楚王和诚郡王两人居然愣了一下没能立时回出话来。
“凤宁,不要胡闹。”太女这时候才慢吞吞地来了一句。她语气之温和之纵容,能让在场其他人都听出来,其实她的意思是“凤宁,说得好”。
“如此大事,凤宁也不能嘴上说说,今日回去就写奏折,两日后的大朝会上,请百官朝议吧。”李凤宁眼珠一扫整间屋子,“凤宁告退。”
说着,也不待任何人反应,直接退出了屋子。
第71章 小憩
拂在脸上的风虽然有一丝寒意,但是身上却暖暖的……
暮秋时节天黑得早,他不过歇个晌而已,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头都偏斜了几分,眼看着离天黑都不远了。
但他就是不想起身。
他用腿蹭着身下软暖柔滑的毛皮,人却朝被子里缩了缩。
相比起那天,如今的轻松美好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思绪只是略微朝那里歪了一点,梓言就不由得皱紧眉头。
那日有人禀报说宫里下了圣旨,李凤宁从东苑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梓言先头倒还不觉得,待到天擦黑时逐渐不安起来。但是问过阖府的人,除了门房说看见她骑马出了门,居然没一个知道她去了哪里。
梓言当时就觉得不妥,后来再一打听知道了圣旨里写的东西,顿时六神无主起来。他只能急急地去正堂求见魏王,期望她能告诉他李凤宁的下落,但是那个至少在宣旨前做了李凤宁十八年母亲的女人,她的回答居然可以只有三个字。
不知道。
一瞬间,就连梓言都开始恼恨起她来。但是紧接着的,却是无边的惶惑与恐惧。
东宫宫侍的一锭银子,让他说了一番自以为是的话。看不到李凤宁的那段日子,对他而言是浓稠了他的感qíng,让他死死抓住入府的机会,无论放弃什么都不愿意远离她的身边。而对李凤宁起到的作用,却绝对不是令人愉快的。
梓言可以感觉到,李凤宁对他的感qíng淡了。
她一样的关心他,一样的体贴他,但是他曾经的拒绝只怕已经深深地烙印进她的骨头里,她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他曾经的拒绝,以及永远怀疑他会再次这么做。
如果放着这隔阂继续存在,有朝一日李凤宁就会对他彻底失去兴趣。就算凭着她的xing子绝不会刻薄了他,他或许会十几年乃至于几十年都见不到她。
只要想象,就会令梓言不寒而栗。
所以他拼尽全力地对她好。他要做到一切能做的事qíng,把那份已经生了凉意的感qíng再暖回来。
他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是有些见效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居然下了这样的圣旨。
旁人不知道,梓言还不明白吗?
过于久远的记忆将她的父亲模糊成一个完美的概念。她将她的外祖母引以为傲,她与殷六好过亲生姐妹。一道来自于她敬爱姨母的圣旨,却将这些全部抢走,简直无异于一把斧子砍断她的双手双脚。只要想象李凤宁当时会有什么感觉,梓言就觉得一片心疼。
但是心疼,随着日落变成了恐惧。
他绝对不敢奢望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能及得上殷府的一角,而在她连自己都顾不上的时候,她自然也是顾不上他的。
仿佛有人来跟他说话,有人在他身边走动,光影忽明忽灭,他却只是木木地坐在东苑的正堂里,死死盯着苑门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会不会不要他了?
敢切断殷家与她之间的联系,皇帝或许高高在上还没什么,魏王府却一定能得到李凤宁最大的憎恶。她或许做不出放火的事qíng,但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一定是连经过府门口都会觉得讨厌。
那么,在王府里的他……
她会为了他回来?
梓言完全没有这个自信。
本来试图用理xing分析让自己安心一点的,但是越想就只觉得与再走近魏王府比起来,李凤宁大概qíng愿扔了他的。
激烈的恐惧翻腾了几个时辰后终于也无奈地沉寂于麻木里。但随之而起的寒意,却渐渐侵蚀了身体的每个角落,让他觉得无法呼吸。
他该去找她的。
但是她在哪里?
他没在挹翠楼和魏王府之外的地方见过她,他也从来不问她在外头喜欢去些什么地方,有些什么朋友。
她是不是不要他……
“怎么不点灯?”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梓言木然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个提着灯笼的人。
“来,”下一瞬间,她伸出手,“走了。”
来,走了。
她原来没有不要他。
这个念头自出现的刹那,就化成水雾瞬间模糊了一切。水雾凝成水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然后一滴滴滑落。
她见他只是哭,俯身过来牵起他的手,然后牵着他的手朝外走。
东苑有下人,东苑外也有很多人,梓言甚至听到有人说“大小姐,殿下请您过去”,但是李凤宁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见似的,除了偶尔转头给他一个眼神,只是朝大门走去。
街上早已开始宵禁。她却依旧牵着他的手,与他上了马车,不久就到了殷府。而自那天起,他就跟着她一起住在了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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