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颜见十七这样,胸臆间难免升了一点怜惜。她轻叹了口气,软了语调柔声说道:
“本宫如何待你是本宫的事,你无需将皇帝的话放在心上。便是你不去为他犯险去剿那逆贼,本宫也自有法子,按照原先本宫允诺的那样,将你留下来。”
“我想参军。”
十七忽然闷声低低开口,赵清颜愣了下,一时之间尚未反应过来。
“平阳……我想去剿灭那帮贼寇。”
十七又道了一遍,这一遍嗓音显得坚定了一些。
赵清颜望进他漆黑的眼底,见他面上有些局促不安,目光却是沉定清澈。她神色凝了,沉默了半晌,缓声问道:
“可是因为皇帝那一番话的关系?”
十七垂眸抿了抿嘴唇,却不言语。
“本宫说了,你无需将他的话放置心上。本宫既已承诺过将你留在身边,便不会食言。你无需为了本宫,或是皇帝的只言片语,违心去做一些你原本不想做的事qíng。”
“并不是全然因为他的那些话,平阳我想参军打仗,我想立下功劳,我想求那皇帝让我光明正大地陪在你身边,而不是……”
十七说着,脸上憋的通红。赵清颜越往下听,面上却现出冷淡。
“而不是什么。”
赵清颜的吐字极轻,字里行间却又隐隐带着一股子寒意。
她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向眼前的男人,而那十七垂眸低首,胸口如被刀割针刺,心里想的话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赵黎在席上的那些话,确实对十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他并不在意那少年皇帝如何说他的不是,只是有一点皇帝说的极对,至始至终,都是赵清颜一直护着他。
无论是当初他寄人篱下之时,或是她为了替他疗病做的那些。他确实一直都在扯她的后腿。在她受人欺rǔ的时候,他除了大打出手,然后换来旁人愈发异样的眼光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现下,赵清颜为了留他,甚至同自己qíng义颇笃的弟弟冷眼相向。如若到时,那皇帝因为自己不愿从军的事qíng再次发怒,受牵连的便又是她了。
他这个时候又如何能够继续置身事外。
“此事我想了许久,并非是违心之举,平阳,我是当真想要去的……”
赵清颜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晦暗难测。
她忽然不说话了。修长的眼睫低低垂下,将眸光遮住。十七心下难安,仔细想观察她的qíng绪,却根本瞧不清楚。
他嘴巴张了张,像说些什么。那端,赵清颜细细把玩膝上的玉指,已是扯唇道了句:
“你倒是变了许多。”
她抬起头来,对他说道:“父皇还在世时,便曾想唤你进宫加入羽林军。那时你不愿答应,跪在本宫面前苦苦相求本宫将你留下。如今皇帝派你去剿那逆贼,是九死一生的险事,本宫有意保你xing命,你倒是不愿了。”
赵清颜嗓音凉淡,十七听进耳里,心里却是有些发慌。
便是他再愚笨,十七也看得出来,从自己提出想要跟着剿灭淮南那帮叛党之后,赵清颜的qíng绪便不好了。
无论是为了她,还是因为从前的旧恩旧怨,十七自己其实是想去。可他又不希望赵清颜落得不高兴,只是他向来不会说话,又不知到底该如何安抚她才好。
就在他一筹莫展,进退两难之际,那一端,赵清颜的嘴角上却是挂了一抹似真似假的凉笑。
“你也莫要觉得为难,这事本就该由你自己定夺。若是你现下当真决定好了,本宫又有何好说的。”
十七听罢一愣,有些讶异于赵清颜的突然转变。只是眸底的希冀还未升起,便被她的下一句话狠狠浇灭。
“你天资聪慧,又有一身过人的武艺无处施展。如你这般的这般的大器之材,待在本宫这小小的锦绣阁,到底还是给你埋没了。既然皇帝看中了你,你便去吧,若是得了他的赏识,你的未来必然是步步高升。”
十七心中猛地一跳,他瞪大了双眼,想也没想便扬声道:“我去从军并未想过要什么步步高升,平阳,我向你保证,等剿灭了那帮逆贼,立了功绩,我便立刻回来。”
赵清颜因为十七的这句话,骤然抬眸。她蹙眉看着他,许久,摇头道:“你当真是天真。你以为你立下功绩,那皇上真的会依他的承诺,将你留下来了吗。本宫是他的皇姐,他的那些心思,本宫再清楚不过了。”
“即便不是真的,我也愿意赌一把。平阳,我知晓你也是担心我的安慰,但是我万不能发生了什么事都让你冲在最前面……”
十七思量再三,还是一咬牙,低声道了这句。
说完了之后,十七屏息等赵清颜的冷脸或是其他什么斥责的话。只是过了半晌,他竟什么也没有等到。赵清颜听罢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便别开脸不再看他。
“平阳,我……”
他皱了眉,却见赵清颜目不斜视地掀起了锦衾,面无表qíng地合衣躺了进去。
“平阳……”
十七心里慌乱不安,他宁愿赵清颜生气地斥责自己,也不愿瞧见她的这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十七忍不住低着嗓子又唤了赵清颜一声,后者翻了个身,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
“本宫已经允了你去参军,你还杵在这里做甚。本宫乏了,你也退下吧。”
十七愣在原地,缓过神来之后自然是不愿离去。只是赵清颜不理会他,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维持方才的姿势,侧身坐在榻角盯着被褥下赵清颜的后背一动不动。
他期待赵清颜能转过身来,哪怕不去看他,同他再说上两句话也好。可是过了半晌儿,听见的却是她平稳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直到她是真的睡去了。
便是十七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他也知晓今日赵清颜确实倦极,定然不会在这个十分扰她清眠。
他又坐着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便起身,怏怏地离开了。
门被小心合上,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chuáng榻之上,侧卧着的人这个时候睁开了眼帘,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几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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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黎身边的秉笔公公又来了一次。只这次,他直接找上了十七,看门见山地问他,事qíng考虑的如何。
这公公面上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等十七的答复。而那十七的一双眼却不住往赵清颜那边飘。
昨日的谈话让他心事重重,实在放心不下,便在院子里守了一夜。等清早寝房内终于有了动静,他满面期待地迎上前,那赵清颜却像是没看见有他这个人一般,由杏桃扶持着便走去了前厅。
现下已经接近午时了,几个时辰过去他们二人也没说上半句话。
“小兄弟考虑得如何了?得了准信,杂家也好早些回去跟皇上禀报。”
那公公见十七站在原地,目光游离,许久也没吭个声。便笑着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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