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川章云坐在一旁,他知道自己几乎已经坐了十几分钟的冷板凳,对手十分卖力的抢攻分数,眼看两百颗的约定数字已去了大半,而他的分数却仍不超过五十,明显的落后对手,观众暗忖即使是职业选手也不容易一次打进一百多颗球,所以利川章云几乎可以说是输定了。
他气定神闲的观赏着这间装潢充满美国风味的酒吧,甚至不看对手打球,仿佛这场比赛他早就赢定了一般,周围龙蛇杂处的群众在他看来就像是墙上的布景,不管他们露出什么表qíng都无法影响到他。
本来占尽优势、誓在必得的年轻老板,心里相当笃定必能赢得比赛,但一方面由于赌注太大,不能失手的压力挥之不去,再看到利川章云比他更有把握的微笑神qíng,终于禁不住手软,意外丢了一颗再简单不过的dòng口球,让他懊恼连连。
“还差八颗就结束了,是你的贪心害自己失去机会。”利川章云随之望向群众。
“我最爱看人们屈服于金钱时的表qíng,今天即便是输了也很值得。”
说完,他双眼jīng光一闪,以极犀利的出杆姿势有节奏的不断扫盘,连续空心进dòng,看得所有观战的人都暗自心惊,心知自己看走了眼。
最后打到比数追平时,利川章云暂时停下动作,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手一眼,对手已经满头大汗、脸色铁青了,“我们俩的技术所差无几,但是金钱是我的奴隶,你却是金钱的奴隶,所以你必败无疑,认命吧!”
他自自然然的打进最后几颗球,漂亮的赢得比赛,让所有买他输、希望出现大逆转的观众都大叹倒霉,失望的转身离开了,老板则颓丧的坐在吧台旁边,看着这间已经是别人的店。
利川章云脸上写着快意,但并无胜利者该有的喜悦,他默默的收起球具,准备向对方催讨店头权状,再次从对方追求财富失败的挫折感中享受莫名的快感。
他不知自己从何时起便养成这种习惯,竟会喜欢摧折那种见钱眼开、不计代价也要得到钞票的人,他往往从对方怅然若失的表qíng中充分满足了心里黑暗面的需求。
“我知道你是谁了。”已卸下老板身份的年轻人在短时间内就恢复了冷静,他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之前你说自己姓利川,我就该联想到利川财团才对,你应该是那个从民间迎回家族里接掌继位的变态少东吧?”
利川章云类似的“游戏”玩了好一阵子,却是第一次被人认出,他从来没有听过陌生人对自己的评价,尤其是“变态”之类的字眼,“你的反应很快,不过酒吧还是不可能还给你,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你qiáng迫自己作超过本身能力的事,输的人或许是我,我也只好乖乖签下支票了。”
他从不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战利品,更不会同qíng贪心的敌人。
“呵呵,外传你是个对金钱cao纵yù有着极端渴望的变态,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年轻的老板似乎忘了自己刚输掉所有的财产,满不在乎的笑着,“我高桥邦彦因为一时不察才会判断错误,反正落得一文不值也不是头一次,可不能连骨气都没有,我不会厚着脸皮要求你打九折什么的,放心吧!”
说完,高桥邦彦便要走进柜台依约拿已经准备好的店头权状给利川章云,这动作引起他的好奇,因为高桥邦彦慡快的行事风格不仅让他佩服,所说的话更引他注意。
之前和他有类似赌注或被他用钱砸过的人,最后不是如丧家之犬、悔不当初,要不就是捧着大把钞票狂喜不已,有时连家人都可以出卖,叫人看了恶心,但眼前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却昂然而立,承认错误后至少保有自尊。
“等等,照你刚刚说的,难道你年纪轻轻,却不是第一次破产?而且莫非你认识我吗?”利川章云见对方似乎很了解他的个xing,多少有些不自在。
高桥邦彦露出慡朗的笑容,并不按顺序回答他的问题,“如果我认识你,这家好不容易才在银座这块huáng金地段生存下来的店,也不会拱手让给你了,讽刺的是,敢站在吧台里做生意,至少该有些识人之能,但我显然是太慢发现你的身份了。”
高桥邦彦见他有意和自己攀谈,索xing帮他和自己各调了一杯酒,“不介意我喝你的酒吧?”
利川章云一呆,随即会意的笑道:“请自便。”
他苦笑着一口饮下半杯,“外界都说你是个变态,但我从你的背景猜测你之所以会有如此行为,完全是因为自幼成长的环境和长大后突然被接回豪华之家,中间落差太大所致,你无非只是想证明别人的心思都会和你一般丑恶,就像你以前每天为生活而挣扎一样。”
利川章云浓眉一皱,陷入高桥邦彦若有所指的暗示中。
他二十岁之前的生活确实比一般人辛苦太多,自己是利川家次男在外面生的私生子不说,连母亲都因此被整个家族视为不光彩的污点,不仅进不了利川家的大门,反而处处被其庞大势力排挤,到哪里找工作都碰壁,好不容易做粗工独力将他扶养至中学,正可以稍微休息的时候,却不幸发生从工地鹰架失足掉下来的意外,成为植物人,累得他必须一边工作支付医疗费用,一边完成学业,靠着仇恨的意志咬牙苦撑着度过这些年头。
最累的时候,除了正常工作之外,他还必须每天送三份早报、一份晚报,工作量可想而知,利川章云永远清楚的记得他曾为了区区几块残日币和店员起争执,也记得穷到快疯掉时想拿把菜刀去抢银行的冲动。
几年后母亲终于撒手人寰之后,他万念俱灰,险些堕入黑道,整个人对于金钱的渴望几乎到达巅峰。
幸而老天有眼,利川家族竟然生不出一个男孩子,几个父执辈的兄弟也相继早逝,包括他从未谋面的父亲,所以为了家族的整体发展,不得不将他迎回家中认祖归宗,当年他二十岁。
而八年以后,他凭着手腕几乎掌控了整个利川家族的资产,完全实现了他之前的梦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不过当目标达成,他却有难言的空虚感觉,唯有不断的找寻类似的刺激,才能稍稍平衡他时而失落的qíng绪。
他知道自己是个恶魔,但恶魔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当的,而且到现在这一刻为止,他很能享受这种藉着试探他人而挖掘出黑暗面的快感,他要证明人xing本恶,之前的他并没有错。
“就算是你或别人知道了,都还是无法改变事实,一如你今天的自取其rǔ。”
利川章云算是间接承认他所说的,却仍坚持高傲漠然的语气,维持他的格调。
高桥邦彦虽然和他年纪相仿,但是心思想法全然相反,利川章云若是乌云笼罩的月亮,他则是初秋午后乍现的太阳,既予人温暖又不至于刺目。
他不以为忤的提醒利川章云,“就如同我不能改变你一般,你同样也不能改变我啊!之前我在经营酒吧以外的领域里曾获得几次的成功,但最后都因为诸般理由变得一无所有,这次虽然中了你的计,但下次不管我是因何失败,绝对会小心提防你这种人,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胡以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