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海……我不知道……”白德松听卢九尾说出这个名字,心中一片惆怅。
☆、入睡生梦
周玉兖上完早朝回来,一脚踏进寝殿,忽见一人站在窗前。那人弯着腰,低头在窗台前的台案上拾掇些什么。
她两侧的青丝垂下来,遮挡住了面容。周玉兖从门口往里望,只看到她手上拿着一支环香。环香正被她用火折子燃了露出烧红的一端,然后她拎起瓷蓝色的炉盖,小心将环香扔进了面前的珐琅缠枝莲纹香炉里。
盖上盖子后,又静静等了会儿。等香炉盖上的细孔内飘出几缕烟来,她才终于将视线从香炉上转开。可也不看周玉兖,而是着手去做其他事qíng。
她从自己带来的木匣子里取出一只青铜铃铛,那铃铛钟形模样,上面生了铜锈。看起来有了些年头,像是从谁家祖宅地基里刨出来的。不过旧虽旧,但周玉兖还是能从铃铛上头雕刻的花枝攀覆的花纹里,隐约看出其jīng巧的做工。
卢九尾一手提着铃铛,一手撩起衣袍,抬脚便踩在了身侧的木椅上。
周玉兖见状吓了一跳,忙要上前去扶她。可谁知他还没来得及上前,他身旁的宫人倒先他一步上前去了。
“放肆!哪里来的刁民,胆敢擅闯皇宫大内!来人,快抓刺……”宫人嘴里最后一个“客”字硬生生被皇上一个大挥臂的动作给卡在了尖细的嗓子里。
“你们先行退下。”周玉兖只是罢了罢手,未再说多余的话。他怕打扰了正在做事的卢九尾。
卢九尾上次入宫,只太上皇身边几个亲近的宫人见过她。今日这些宫人里头大多数是不认识她的,所以眼下见她贸贸然在皇上的寝宫做些稀奇古怪的事qíng,虽知不是刺客,但也绝非正常人。他们会让侍卫进来抓刺客,也实属再正常不过。
只是那些宫人见了皇上罢手的动作,再听他让自己退下的话语,也自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想来是老熟人了。
卢九尾未曾理会周遭发生的一切,只专心做自己的事qíng。她站在椅子上,爬上窗台,最后将铃铛悬起,用一根红色丝线吊着系在窗棂上。
做完这些后,她这才搭着周玉兖伸过来的手,从窗台上下来了。周玉兖怕她摔了,手掌用力撑住她胳膊的同时,另一只手直将揽过她的腰,将她从窗台上抱了下来。
卢九尾那一瞬间虽觉得有些别扭,倒也没声色俱厉地将人家推开。她一派从容地用左手执起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右手不知从哪里拽了一根丝线要往他指上绕。如此这般,便已经脱离了他的怀抱。
“你这是做什么?”周玉兖好奇问。
“入你的梦替你找人。”卢九尾一边回答,一边将丝线在他指上绕了十多圈。
丝线从食指绕到小拇指,最后在手掌上横绕了一大圈。她拽着周玉兖的手腕将他拖到殿内另一侧的睡榻上,“你躺下。”卢九尾指着睡塌跟周玉兖吩咐道。
“躺下?”周玉兖一时疑惑。
“嗯。”卢九尾点头,刚要张口跟他解释自己让他躺下的原因,忽然转念又想到一件事,“你是不是还有公务要办?现在睡觉,影响到你了吗?”
她只顾着自己要入梦帮他看人,倒忘了他身为一国之君,公务繁忙。他刚下早朝,想来有一批奏折要批阅,自己就这么拉着他睡觉,似乎不太妥当。
卢九尾想到此,有些面露歉意。“你若是忙,我可以等一等再帮你。”
“倒也不忙,只是……”周玉兖原想让她住上两日再说,没打算这么快便让她着手此事。毕竟要想起以前那些事,他觉得眼下时机不对。
现在他们刚认识,若是现在便让她知晓实qíng,难保她不会一气之下,一走了之。
“只是我现在不困。”周玉兖想了想,最后说出了这么个没有水平的借口。
“这个不碍事,我给你燃了眠香。”卢九尾手指着窗前案桌上的缠枝香炉。她刚刚在里面燃了香,专用来助眠的。
她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他入睡生梦了。
“可……”周玉兖扭头看着她刚刚“jīng心”为他生起的香炉,眉头皱的都快打结了。
“可什么?”卢九尾将目光转朝他,神qíng带着疑惑,又相当专注。
周玉兖低头便见到卢九尾眼睛定定看着自己,一眨不眨。她望着自己的眼睛请透明亮,珀色的瞳孔里正倒映着自己纠结不安的面容。
“没什么……开始吧。”周玉兖摇了摇头,轻轻勾起了唇角。
那是他们彼此的过去,她有权利知道,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这八百年,他也等来了她。大不了再等她八百便是了。
☆、寻梦
晨间的风还带了丝凉意,徐徐chuī过悬在窗前的青铜铃铛。清脆的铜铃声飘dàng在大殿之中,伴随着香炉里飘出的缕缕青烟,周玉兖躺在榻上沉沉yù睡。
卢九尾坐在睡塌的边沿,执起绕在他指上的红色丝线的另一端,同样地绕了一圈在自己的掌心。
她用绕了丝线的手大手抚上周玉兖的额头,仔细将他额前碎发拂去后,再弯腰俯身,将自己的额头同他的贴到一处。
周玉兖本来昏昏yù睡,眼神都开始飘了,但是在见得她的面容越靠越近之时,陡然来了jīng神。他张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只见卢九尾眸光低垂,神态温柔,她将手缓缓从他额头滑至他的眼睛。周玉兖当时只觉得眼皮子一热,便合上眼睛,两眼一抹黑。
微暖的额头贴了上来,卢九尾身上独有的清香一丝一缕清晰可闻。周玉兖呼吸渐止,心跳却越来越快。
“睡吧……”轻缓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像是一股潺潺流水,亦或是携了几百年光yīn的清风,徐徐chuī走周玉兖心中的忐忑和不安。
周玉兖渐渐失去了意识,周身只感受到卢九尾的气息萦绕着自己。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像是坠落到一个无底dòng里,没有尽头。
窗前的风铃被风chuī的叮当作响,一声一声传入卢九尾的耳中。绕着周玉兖和卢九尾手指的红色丝线,此时发出红色的滢光。卢九尾直起身子,将手从他眼上挪到他胸口上。
若不是将三十三重石借给了白德松,她眼下也不必用“牵线连梦”这么老土的法子。卢九尾一边如梦,一边暗自埋怨。这jiāo易亏大了,还白让人占了她便宜。
穿过一层一层的梦境,卢九尾终于见到了梦里的周玉兖。那日好像是他大婚,眼前四周一派红火。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龙凤喜烛燃烧时哔啵作响的声音。
他站在房间的正中间,像个木桩子般杵在那里。而他对面的布满红色帷幔的阔chuáng上,正坐着他的新娘子。新娘穿着金色滚边的绛红色婚服,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周玉兖站在那里迟迟不动,卢九尾见了着急,恨不得直接上前替他将那盖头挑开。
可她入的是别人的梦,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别人都无法感知。而她自然也是无法触摸梦境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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