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遇望着一屋子的残籍,还有缩在卿卿脚下的孟九,他望着自己手中剑,最开始握起剑的目的他还记得吗?
他从来没有忘啊。
他有一手可谓是jīng彩绝伦的箭法,天下无双,他十岁那年举得起百斤重的铸铁剑,十三岁可空手制服虎láng,一身马术赢得糙原所有姑娘的爱慕。
学武是为了讨父亲喜欢,叫他展颜,不要总是愁眉苦脸。入伍是为混出功名,给死去的母亲和姐姐争光。集结战场上北府营的残兵,步行万里回糙原,是不想客死异乡。挥兵南下入中原,是为了叫族人不用再受匈奴人和祁人的欺凌。
可如今呢?他的姐姐成为了别人的妻子、母亲,死在他乡,这一切她全不知。他带着曾经的北府营,如今的玄铁骑回到他们的故土永安,却又要带他们道离家千万里的战场上,他被困在远离故土的山林中,他的父亲一声令下将他置于绝地。
他甚至保护不了自己心尖上的人,让她手染鲜血,让她目睹战场残酷。
糙原之人原本没有故土概念,哪里有水糙,哪里就是家。可他不同,他其实一直想有个能安身的地方,呆在那里,哪里都不用去。
他端起常言送来那副苦药,闻起来都很苦。
“喝完药,等你病好了,打完仗,我亲自送你回瑞安。”
☆、蒙面将军
赫连昌下令命霍骋、冯康、汲冉等人死守阵地,又上表朝廷,称霍遇私挟刘建藩,不知所踪,玩忽职守。
霍遇朝中无亲信,传去的密函皆被半途拦截,朝中对他已是骂声一片。
又不知谁放出传言,称霍遇是私自去开巴蜀王陵,这一传闻无疑加深了皇帝对其猜忌。
战乱之时,消息总是真假参半。
皇帝心烦,太后难得主动见他,却不愿入太液宫门,只在宫门外拄拐边哭边骂:“你这不孝子!要打到何时才能满意!你亲弟弟被你害成了残废,大郎为你的野心死在战场!我告诉你,若七郎有个三长两短,往后我与你母子恩断义绝!”
太后的声音回响在太液殿中,她老人家老当益壮,中气十足,这一喊,震得皇帝头晕。
恩断义绝四个字不断在脑海里面回dàng。
霍煊也曾说过这四个字。
母子、父子,这些关系他没一项处理的好的,可他知道他是个好皇帝,他当皇帝这些年,治边乱、兴水利、轻徭薄赋,他用八年时间再创了盛世,有何之愧?
人到不惑,才知道原来难事一桩接着一桩。
皇后听说太后下午去了皇帝身边闹了番,煮了清心去火的莲子粥探望皇帝,送到太液宫前,皇帝却只是派德全把粥拿进去,并不见皇后。
德全是个人jīng,知道怎么把话说得动听。
“陛下因太后闹心呢,正请了佟先生下棋解闷,陛下怕自己将火气撒在娘娘身上,才不愿见娘娘的。娘娘您就回去等着,陛下肯定得自个儿去见您呢。”
皇后叹息,“南边战事不顺利,陛下心里头不顺,公公千万照顾好陛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奏疏就不要送到陛下跟前了。”
德全笑应:“还是娘娘贴心陛下。”
皇后道:“这个时候做妻子的不关心他,谁还关心他?”
皇帝今夜下棋连连落败,佟伯最后已经不敢胜他了。
“佟先生,朕将太子送去战场,命晋王做辅将,看来是个大错的决定呐。”
“非也,陛下将这场战争看做试金石,是出给太子和晋王的一道难题,这题目本身和陛下出题的目的都没有错,只是少了位裁判。”
皇帝恍然大悟。
这一仗是他对太子能力的最后试探,可一开始,他给的题目并不公正。
有赫连昌帮助太子,焉能是太子亲自答题?赫连昌若是太子的代笔,那晋王则连纸笔都没分到。
初次几场大捷,其实胜负已见。
“朕亦想请位公正裁判,可是估朝中武将,难能找到一不夹带私心的,太子和晋王,只能二选一。”
“朝中没有适合人选,可朝廷之外,皆是公正之人。”
“先生之意,是要朕在民间招募将领南下支援?”
佟伯点头,“正是此意。”
皇帝第二日便下了募令,募令下达三日,已有百人从全国各地而来征募,皇帝命朝中有经验的将领和这些应征的武人进行纸上演习,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对丛林作战和水上作战给出应对对策,唯有一蒙面青年,提到cháo汛退对作战的影响。
乌兰江的cháo涨cháo落直接影响民生,必耗损江对岸的兵力,随之而来的是农田摧毁,饥荒横行,民心涣散。
打仗不仅要制敌,更要学会安民,民心尤其影响军心,军心一乱,得胜是十拿九稳。
有人不服,问道:“那倘若等不到cháo汛呢?”
那蒙面青年一笑而过:“方才诸位不已经提供了各种应对战略么?况且大邺南下二十万兵马,也不能都用来等待cháo汛。不过若粗略研究过乌兰江近年的水势状况,就能知道今年是cháo汛大年。”
蒙面青年一站出来,自带杀伐千军的气度,那一刻就注定他是最后的得胜者。
皇帝哂笑:“蒙面面圣,你可知罪过?”
“朝堂之上,除陛下一人,尚有百官。陛下一视同仁,不防他人以貌取人。在下样貌不如诸位将军豪杰威武,只怕不戴上面具,不足得到重视,失去觐见机会。”
“既然朕已任命你为将军,可否摘下面具,让朕和朕的大臣们瞧瞧,如今的才俊都是什么样子的。”
那人听完,轻微一笑,将皮革面具从面上摘下。
那面具后面,众人只见,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卿卿不愿喝苦药,霍遇和她为一碗药对峙,她在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面前,似铮铮硬汉,无论如何都不会就范。
霍遇只差拿来镜子叫她瞧瞧自己现在这张脸了。
孟九在一旁凄楚地看着卿卿,发出可怜的叫声,求她喝药。
“若这药有用,瘟疫早就控制住了。”
霍遇将碗往chuáng头上一摔:“今个儿你不喝也得喝。”
她嗔笑看他一眼,躲在chuáng角里道:“你不是我父兄,不是家主,不是君上,更不是夫君,我凭何听你?”
若是他霍珏跟他这么说他早就一板凳扬下去了。
她变成这样,多少因为他,他又怎能下得去手。
良久一声叹息,霍遇骑坐上她身,双腿拧住她双臂。一手捏起她两颊,迫她张口,另一手拿起药碗直接灌了进去。
他下手极狠,只làng费了少许,大部分都灌进了她肠胃之中。
卿卿因他的举动气恼,扬手去扇他,这时候她更不是他对手,却还是扇到了,只是那力道实在太小,她自己手心也没半点痛意。
他挑眉,又恢复轻挑模样,“还是qiáng来省心。”
孟九舔了口地上的药汁残渣,苦得直伸舌,卿卿瞧见,却是露出笑脸,“药你也贪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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