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便是这样,如果尚能一直苟且偷生,也许怎么都不会拥有那破釜沉舟的勇气。
二更天,宫内已是寒夜森森,万籁俱寂。
雪柳拉着冬儿,飞快地抄着小路跑到了灵惜殿,
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景熙帝定在这里面。
灵惜殿门外,侍卫层层把关,别说活人,还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雪柳拉着冬儿硬生生地跪到了灵惜殿,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被人放进去了。
傅兮已经入睡,景熙帝独自一人身上披着大氅到偏殿后,就见到了这跪在地上的二人。
“你们是做什么的?”
雪柳本以为自己见了陛下一定会瑟瑟发抖,吓得说不出来话,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反倒是冷静了不少。
雪柳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板,不但将丽贵妃假胎一事直认不讳,又将前些日子玉儿那事全盘托出。
景熙帝确实料到事qíng没那么简单,并且已经派人去暗中盯住丽贵妃。但他却真真是没想到,那妇人的心会恶毒至此。
相比闵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被蒙蔽而愤怒至极,却没想到自己在听完这番话后,除去那挥之不去的厌恶外,竟还送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
倒也省的他为此再làng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人证物证俱在,不但可收了徐家那不该生出的野心,也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景熙帝派人将二人直接扣押,准备明日公开受审。
……
如往常一般,外面的小太监在空旷的宫墙内,喊着一声声的三更天。
但丽贵妃此刻却在殿内如坐针毡。
她约在亥时宣了那冬儿,可就在许久未等来后,便觉得甚是奇怪。
丽贵妃自恃聪明过人,又信不过他人,只好亲自去一趟凝芳殿的小西苑。
刚到了小西苑,她便发现……不止是冬儿不见了,就连雪柳也不见了。
49.宋世子
049
过了三更天, 外面便下起了鹅毛大雪。下雪的当日虽算不得冻人, 但却能让人从视觉上感到一丝彻骨的寒凉。
景熙帝派人将雪柳和冬儿扣下后, 他则一个人侧着身子靠在窗前,望着外头一地的雪白。
自古以来,人心最是难测,他知。
韩妃去世之后, 他和年幼的萧婳见识了这宫里各种各样的腌臢之事。不过就算是“见多识广”, 却也是没想到徐芸能做到这个程度。
一个日日供着小祠堂, 手里佛珠摆弄个不停人的人, 心思居然能这般狠毒。
短短的几个月里, 他发落了虞家,贬了虞乐瑶。赐了那闵氏腰斩之刑,也将英国公府的陈年旧事做了了结。
桩桩件件, 都让他觉得这宫廷内院。
可怜又可悲。
人之初, xing本善,他深信不疑。
谁都不是最初的恶人,却谁也逃不过这因果轮回。
他回到案台前,挽起长袖提笔下诏,直接废了徐芸的贵妃之位。
夜幕最后一丝的黑暗, 渐渐淡去, 天边好似已经升起了那淡淡地白色, 淡白色与未那褪的夜色相融, 看起来倒是又些灰暗。
凝芳殿的宫女和小太监早已起身, 各自做着自己的份内之事, 与平时的样子一般无二。一个约十来岁的小太监刚打好热水,准备清洗殿外的长廊,就看到盛公公面色不善地站到了他的面前,吓得他直接将一盆热水打翻在了地上。
盛公公是带着圣旨前来的,凝芳殿的人惊慌失措地跪了一地。
盛公公宣读完圣旨,四周仿佛静止了一般,余音绕梁。
丽贵妃面色苍白地听完了旨意。
字字句句,她皆能感受到他的不齿与厌恶。
他不但废了她的贵妃之位,更是要将她送到齐州的普度寺去?
齐州,齐州,那是个什么地方。
穷乡僻壤出刁民,这几年的动dàng不安,大大小小皆来自那个地方……
她若是去了,只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回京了。
她双全握紧,恨的咬牙切齿,明明她昨夜就差一点就能将事qíng圆满的解决了……为何就……
盛公公看她一动不动,立即掐着嗓子道,“徐氏还不接旨?”
徐芸跪在皑皑白雪里,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称呼。徐氏?难不成她以后就成了庶人?
她战战兢兢地在这后宫里挣扎了这么些年,怎能就这样毁了?
他既然肯留自己的命,不就是证明他对她还是有一丝qíng分的吗?丽贵妃抬手摘下了发簪,一头墨发倾泻而下。
她不但哭喊着冤枉,要见景熙帝,还硬着跪在雪里不接旨。
须臾,头顶上又飘来的盛公公不耐的嗓音,“徐氏,这宫里被送走的人多了,不是哪一个都能再见到圣上的,你这般抗旨,杂家也很是难办。”
徐氏咬紧后牙没回话。
她就算是被一个没了根的东西咬了一口又能怎样,只要能等到陛下来,她自有办法将死的说成获活的。
盛公公看她一直不回话,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徐芸在临行前,每日天一亮就跪在凝芳殿殿门外翘首以盼,可惜,她最后也没能等来景熙帝。
纵使徐氏不认罪,景熙帝也没想过再去见她。他为了让她今早看明白,就将雪柳等人一齐送过去了。人刚送过去,便能听见丽妃不停地尖叫。
原因无他,因为送去的人除了雪柳和冬儿以外,还有那位已经“死”了的玉儿。
人证物证俱在,这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
景熙帝照例在养心殿批折子,盛公公在一旁躬着身子熏着香。
“人走了?”
“万岁眼,上路了。只是老奴瞧着那徐氏行事实在过为……”
景熙帝手上翻着折子,都没抬眼就知道这人想问什么,“怎么,觉得朕罚的轻了?”
盛公公自觉失言,赶紧道:“万岁爷自有决断,老奴不敢妄言。”
“嗯,下去吧。”
其实盛公公想问的,也是这宫里少数知qíng人想问的。
徐芸信佛,众所周知。她犯了这样大的错,景熙帝仅仅就送她去了寺庙,这在旁人看起来,真的算不得什么惩罚。
待数月以后,众人才知晓,陛下为何如此做。
徐芸到了普度寺以后,因着徐家未倒,依旧还是端着大小姐的身份。
不过因寺里的住持早已经得了圣谕,不但当日就将她qiáng行剃度,还日日夜夜在她面前诵经。
说到这住持给徐芸诵的经文,还真是与平日里听过的那些很是不同。
他一不讲佛法无边,二不讲普度众生,而是专门讲因果轮回。
因果轮回,简单来说就是,施善得善,施bào得bào。
这样的清苦日子,徐芸本就过不舒坦,且日日被迫听着这些好似下辈子都不会安生的经文,没过多久,就疯癫了。
疯疯癫癫的话,未必是胡话。这些胡言乱语传回了京城,徐尚书因此却是一贬再贬,最后连爵位也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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