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
判官又是将拳一抱,问道:“阁主所拿,可是禅林寺弃子空木和尚的命理书?”
宣成魅点头。
判官却微蹙起眉,将身子压得很低:“如此,鄙人实在爱莫能助了!”
宣成魅侧转身,他们不过隔了三步,此时他一躬身,头便俯在了她腰间。她虚扶住他,问道:“为何?”
他应势起身,然神色仍是凝重。
“我这判官殿里,并没有留存他的命理书。”顿了顿,又道,“而且,他的命,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写的,我这里,亦没有他的前世卷宗!”
☆、暗柳拂尽花未明,糙芥遥看仙子衣
“怎么可能?”宣成魅一听,心中登时一个咯噔。世间生灵,但凡有轮回转世之机的,其今生命理书和往世卷宗都会存在判官殿里,纵是仙家下凡历劫也不例外。
这些她知道,判官自然也知道,故听她一问,他便解释道:“按理,它们应当在我这儿,可……早在这小和尚转生以前,就有人将他的卷宗全数拿走了!”
宣成魅更觉惊愕。
判官殿是何许地方?它收录着天上地下所有生灵的案卷,但凡少一物,都有可能引起六界大乱,别说一般人,就连四方鬼帝十殿阎罗,乃至她宣成魅都不能擅自出入。
数千年前,曾有一小妖妄图长生不死,暗自潜入偷走了自己的命理书。判官发现后,整个地府陷入大乱,所有鬼差唯一的工作就是找寻那只小妖,就连久未露面的玄冥帝都亲自出动了,最后差点惊动仙界。这样兵荒马乱地过了几日,小妖终不堪扰主动现身,玄冥帝亲自设堂审讯,后叛其永世堕入畜牲道,再不得为人。
一封命理书尚且如此,更何谈一个人前世所有卷宗?可听判官话的意思,空木的卷宗早已遗失多年!
若真如此,地府当陷入混乱才对,可直到现在,也半点消息都未透出,会出现这种qíng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些卷宗,是判官同意给的。
想到这里,宣成魅扬起头。
判官倒也自觉,不待她问,便主动jiāo待道:“阁主不必猜疑,我会主动给,不过是因来的那人……是玄冥帝!”
“什么?”宣成魅声音骤然拔高。
她已猜到这人身份会不简单,可她从未想过,这个人会是玄冥帝。
玄冥帝是地府之主,掌管地府所有事qíng,可他xingqíng寡淡,从来深居简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露面。就算有时,天上有了宴席,众仙家专程派人来请,他也是一句“近来事务繁忙,实在难以脱身”就打发了。
印象中,他只公然出现过三次,一次是判官殿案卷丢失,一次是十七层恶鬼越狱,还有一次,是宣成魅初掌魅阁,被人刻意刁难之时。
有人说,若论资历,他比天帝尚且老一些,若论辈分,天上地下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他有保持自我个xing的资本,亦能让天下众生服气的本事。
只是,他这样一个人,又如何会去管凡间一个小小和尚的命数?
宣成魅无法理解,可这个事,判官也无法与她解释。
从判官殿里出来,她唤来了阳止。他与烛yīn是玄冥帝的直系下属,平日工作便是替他处理地府事务,无论公事私事,但凡与玄冥帝相关的,都或多或少会经他们二人之手。故他们对他,定比其他人要更清楚一些。
“你可知道,玄冥帝拿走空木前世卷宗一事?”
阳止悬在空中,如在人间时一般,身子不过一缕虚无缥缈的青烟。
“自然知道!”他回得随意。
宣成魅低眉。照判官的意思,当初来拿卷宗时,来的是玄冥帝本人,如此简单一事,他却没jiāo给阳止和烛yīn,她便以为,他是有意要瞒着他们。故连神神叨叨相互磋商的话都想好了,哪知刚一问起,阳止便这样轻描淡写地来了句“知道”!
遂轻叹口气,转了话道:“那你可知……他要空木的卷宗,是要做什么?”
“这个嘛……”阳止落在她身边,缓缓地化出实体的形来,“我就不知了,但我猜,这跟他今世的命理书定有些关系!”
宣成魅侧过身,阳止亦旋过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亦面对面望着。
“你是说……”
阳止一笑,手中虚化出一颗剔透的夜明珠来。他将它往上一抛,言有他意道:“你该知道,每个人的命格,都是根据他前世所为写就的!”
“难不成……”宣成魅脑中忽闪过一道jīng光,“空木的命理书,是玄冥帝写的?”话未出口,她便觉这想法格外荒唐!
玄冥帝是何人?连天上地下的大事都不怎么管,又怎会去管一个凡人的命数?
然阳止却反手将夜明珠握住,笑得愈发从容:“猜得不错,那确实是他亲手写的!”稍一顿,又qiáng调道,“他写的时候,便连我与烛yīn,也没能接近半分!”
宣成魅心狠狠一颤。
难怪此次去人间,阳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张一些,他不光专程来送命理书,还几次三番qiáng调,让她万不能破坏人们的命格,甚而一改往日的说辞,让她宁愿自己受委屈,也断不能影响事态发展。
她应着,却从未放到过心上。
她在地府的时日里,除了阳止,最常打jiāo道的人,便是判官。千万年来,虽未培养出过命的jiāoqíng,但有些举手之劳,纵是迂腐如他,也甚少会推辞。所以在听说空木命数改变以后,她嘴上虽应着,心里却想着,就算当真出了甚大事,她来与判官说几句好话,让他在被破坏的命格上补上几笔,这事儿,也就算完了。
可如今,却涉及到了玄冥帝,那这一切,就变得无比复杂了。
——玄冥帝写的东西,阳止不敢改,判官更不会敢动。
宣成魅闭上眼。
她当然可以自己去找玄冥帝,与他说清楚此间qíng形,他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若她开口,他极有可能大手一挥,就替她将事qíng解决了。可说到底这是她自己捅的篓子,以己罪己偿的原则来讲,这个过失,该她自己来弥补。
那么,判官说的两个方案里,就只剩了一个。
她必须自己加入到故事里,让她成为空木生命中的一份子,而后根据世态发展,结合从前命理书上写就的qíng节,慢慢地,将他的命数矫正过来,直到最后,他逐渐走向既定的结局。
她回了人间。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凡间却又过去了一个日夜。因妖物的关系,薛府已乱成一团,她到时时方正好领着下人在贴符纸,见到她,他一喜,然只一瞬,他又将脸一耷,无限悲戚道:“宣姑娘,小的还以为您……”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可这副yù言又止的悲催样一出,宣成魅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大概是觉得,她也像他们家少爷一样,莫名其妙就落入了妖物的魔掌。
她将手一挥,甚霸气道:“别担心,只有我捉妖的份,可没有妖抓我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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