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他闯进来的这个时辰,她居然还在这佛堂里面!
“心若不正,念再多的佛也是枉然!”
永宁侯夫人,不,现在该称为永宁侯老夫人了,而如今跪在佛前的妇人也的确担的起老夫人之名。
素色衣衫,花白的头发,周身暮霭沉沉之气。
萧惟的话一出,她便背脊一颤,似乎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转过身来露出的是一张布满恨意的狰狞面孔。
而这一刻,萧惟却后悔了,他来这里做什么?来重新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有多龌蹉吗?因为他身体里面流着本来就是肮脏的血,所以,不管他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应该的吗?他居然可笑的把自己的过错归咎到了别人的身上,还是这样一个只能让他更加污秽龌蹉的人身上,他萧惟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的自欺欺人,如此的懦弱,便是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惟笑了,满是自嘲,他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谴责这个女人,他们龌龊卑鄙,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是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笑着,在她憎恨的目光之下转身离开。
“啊”永宁侯老夫人却是冲了出来,像是疯狂了的野兽一般。
萧惟及时躲过。
永宁侯老夫人的手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把刀,或许从她知道自己刺杀再一次失败开始,又或许是从她失去了丈夫发誓一定要报仇的那一日开始,现在她要做的便是杀了他,杀了这个让她苦苦支撑活到今日的仇人和耻辱!
“母亲!”永宁侯冲了出来,也惊动了其他人。
永宁侯老夫人却并没有看到了他,握着刀继续扑向了萧惟。
萧惟恨不得杀了自己但是也不会死在她的手里,他还得恕罪不是吗?
“萧惟住手!”李跃双眸欲裂,可不管他如何的吼,自己的母亲还是在他的用力之下被推开了,倒了下来,他冲上前去,“母亲?!”
永宁侯老夫人倒在了地上,面目仍是狰狞,只是在接触到了儿子的那一刻起,原本只是只疯狂的野兽却瞬间多了母性,“跃儿跃儿”即便她仍是疯魔着,可却将儿子护在了身后,护犊子一般的护着。
李跃泪如雨下,“母亲”
萧惟心头仿佛有千把刀一般割着,痛不欲生,万般悲凉,即便她疯了,亦未曾忘记要护着自己的儿子,而他呢?他还有什么?若是长生都不要他了,他还有什么?这世上还有谁会陪着他谁会护着他?“呵”
他或许没有来错,至少在这里他可以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千刀万剐的痛。
他活该受这种痛!
可是长生
长生若是连你都要离开我了,我还有什么?这世上我还有什么?
萧惟转过身,跌跌撞撞的离开。
崔公公等了一整个晚上也没能把人接回皇宫,甚至没能进去看公主殿下到底有没有事,因为公主殿下躲在房间里面,谁也不见,即便是凌光也不见。
他在门外,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越等越是慌张,不得不将消息禀报了回去,不过他没想到皇帝居然会亲自来。
“陛陛下”
裕明帝的脸色不是很好,但却走的很稳,怎么也不像是就要死的人,崔公公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在了地上。
凌光亦是跪在地上行礼。
裕明帝没有理会两人,目光盯着紧闭的房门,然后起步往前。
没有人阻止她,即便是凌光也不曾,公主的确不想见人,但是从那晚到现在公主已经在里面呆了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的,再这样下去她如何受得了?再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好好看看不是吗?她没想到裕明帝会自己来,可既然他来了,便该好好看看,看看他莫名其妙的坚持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裕明帝打开了门了,屋子里的旖旎早已经散去,可看着床榻上几乎没有改变过姿势的长生,仍是可以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生屈膝坐在了床上,身上只不过是裹着被子,裸露在外肌肤上的痕迹经过了一天的消散之后仍是很明显,她没想过居然有人敢无视愤怒中的她的禁令进来,所以一直没有动过,但若是说有人敢进来,那便只有一个人了。
“父皇这身子骨还真的是神奇。”
前一刻还奄奄一息,下一秒便可以生龙活虎地跑出来跑到她这里看她笑话。
裕明帝看着床上抱膝坐着的女子,哪里还不明白这屋子里发生过什么?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极度的愤怒而红润了起来,狰狞可怖,“朕杀了他”
长生眼皮掀起看了他一眼之后便继续垂着,即便听到了他这话也是如此,连眼皮也没抬地淡淡道:“那你不如先杀了我。”
裕明帝浑身一颤,几乎站不稳。
长生躺了下来,蜷缩着,也似乎只有如此才可以让自己的心脏好受些,她拉着被子蒙过了头,“我答应你的就会做到,你放心。”
她食言的,从来都是对萧惟一人而已。
裕明帝出去了。
她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随后,便是众人的惊呼。
长生一个激灵,不得不爬起来。
皇帝被送回去了皇宫。
看着门口那一趟已经干涸了的血,长生面色惨白,这一场对抗之中,似乎没有赢家,她没想过要以此来报复他,她只是很难过很难过,不想做任何事情罢了,谁能想到他那副鬼样子还能跑出来?谁能想到?
“公主”
长生抬手抹了把脸,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怎么也爬不上来的泥潭之中,“回宫吧。”
“是。”
她没有去问萧惟的状况,也没脸去问。
裕明帝不该出宫的,他甚至连下床也不应该,可是他却做了,在所有人的坚决阻止之下,而代价不仅仅是那一口血,还有加重了的病情。
荣贵妃一直守在了床边,如今她能够做的似乎只是这个了。
“太医怎么说?”长生静静地站了许久,方才开口。
荣贵妃抬头:“不是很好。”
“谁让他出宫的?”长生恼怒道。
荣贵妃苦笑,“陛下的性情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想去,谁拦得住?”
长生握紧了拳头,沉默半晌,语气艰涩,“我没有想以此报复他。”
“我知道。”荣贵妃并未责怪她,“这件事是陛下魔怔了,是他在为难你。”
“娘娘”长生看着已然昏睡不醒的皇帝,“到底为什么?我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他这般逼我,到底是如何为我好?”
荣贵妃看着她,“若是我说我亦不知,你信吗?”
“我信。”
“或许”荣贵妃看了看裕明帝,“便是陛下也不是很清楚到底为什么,他只是想为你做的,巨细无遗,或许他知道不管他怎么细心地安排,来日你要面临的危机也仍旧会有,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将自己所想到的所预计到的都为你安排妥当了,长生,或许他方法错了,或许他甚至是病的糊涂了,但是他的心没有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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