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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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珩道:“量力而为。”

  “还有我外祖母……”她忐忑的偷觑谢珩脸色,见到他目光陡厉。

  伽罗捏紧衣袖,续道:“外祖母素来安分,终日礼佛,教导我须宽仁待人。昔日在淮南的事,她虽未能劝阻,到底不曾参与半分。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殿下若能施恩宽宥,民女感激不尽!”

  谢珩目光阴沉,将她盯了片刻,并未回答。

  他显然已不悦,伽罗垂眸,未敢再开口。

  在淮南数年,外祖父和表哥虽对谢珩父子不敬,待她却极好。伽罗当然想为更多人求得宽宥,可而今情形,她位卑力弱,能为父亲和外祖母求情已属不易,对于谢珩最敏感的地方,终究不敢触碰。只能希望皇上初掌大权,权柄未稳时不敢对高家贸然动手,可让她在探明内情后再行筹谋。

  两人各自无言,舱外天光渐明。

  河面上朦胧的雾气散开,阴沉的天气里辨不清时辰,唯有风拂动岸边茅草。

  谢珩倏然起身,出舱登岸,踩着湿淋淋的草地快步走远,最终在林中驻足。

  他的身影半隐在清晨的雾气里,挺拔而孑然。

  *

  杜鸿嘉和战青带人沿河而下,寻到谢珩和伽罗时,天光早已大亮。

  昨夜几乎折腾了一宿,众人骑马折返,于客栈中汇合。

  待赶到云中城时,早已月上柳梢。

  两国议和,需安排的事情颇多。谢珩用完饭后便格外忙碌,随行众位官员也都待命,唯独伽罗清闲,被安排在安静的客房中,无事烦扰。她昨晚被折腾得浑身疼痛,又颠簸了一路,此时骨架都快散了,于是要了热水,在其中沐浴。

  岚姑帮她洗了头发,慢慢擦拭,眉间却都是愁苦,“……北凉那是什么地方,姑娘身子娇贵,哪能没人跟着?吃饭、穿衣、行路,样样都会比从前辛苦,我陪了姑娘这么多年,怎可丢下姑娘。就算姑娘不带我,我也得想法子跟过去。”

  “岚姑。”伽罗于哗啦水声中转身,握着她双手,“殿下会安排岳华随我同去,不必担心。”

  “岳华去做什么,姑娘比我还清楚!”岚姑意有愤愤,“说句不敬的话,殿下派她去,还不是想盯着姑娘?当日两家结仇那么深,他哪会安好心。何况岳华是东宫的侍卫,等送姑娘过去,说走就走了。到时候姑娘孤身一人,该如何是好?”

  伽罗抿唇不语。

  岚姑转而将她的手捧在掌心,“姑娘都能吃的苦,我难道会害怕?别多想了,待会我给姑娘揉揉手脚,早点睡下吧。不管怎么说,咱们总得养好身子。”

  伽罗拗不过她,想到前路,终究忐忑难安。

  经岚姑一番按摩,夜间倒睡得颇沉,次日伽罗醒来,精神奕奕。

  用过饭后静坐屋中等待宣召,半天也没动静。往外问了问陈光,才知道那鹰佐王子昨日有急事出城,入夜才能回来,议和的事推到了明天。

  谢珩没说什么,只命众人休整。

  伽罗在屋中坐了一整日,思前想后,将随身多年的长命锁解下,暂时托付给了杜鸿嘉——那长命锁外形虽无特殊处,却有了年头,像是代代相传,那是娘亲留下的物件,外祖母都格外珍重。伽罗隐约觉得,它或许会与西胡有关。此行前途叵测,她自身都难保,何况此物?将它暂时托付给表哥,会妥当许多。

  至傍晚,伽罗被带过去一同用饭,众官环卫之下,规矩沉默的吃完。

  临走时,谢珩却口称有事,留了陈光在那边吩咐,只叫岳华陪伽罗回去。

  岳华三十来岁的年纪,颇为貌美,加之有股习武的英气,更与旁人不同。只是她神情冷淡,不苟言笑,待伽罗也只是依命护卫,不曾露过半分笑容。

  因陈光先前自愧失职,待伽罗和善过两日,岚姑便捏着那机会套近乎,得知他竟与岚姑当年走失的幼子年纪相若。两人因之更添几分好感。陈光自幼失慈,大抵是觉得岚姑与他母亲有相似处,待之格外和善,也愿意将些不太要紧的事情说给岚姑。

  据说这岳华幼时曾被道观收养,练得一身好功夫。后来嫁过人,又不知为何与夫君决裂,流落淮南时被惠王收留,深居简出,性子冷硬不近人情。

  不过她的身手着实出众,莫说能碾压陈光,就是跟杜鸿嘉等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她既曾在淮南的惠王府中待过,自然知晓与高家的旧事,待伽罗便格外冷淡。

  伽罗对她倒颇为好奇。在她记忆中,大约九岁那年,她还住在京城的府邸,有一日听仆妇们议论,说大伯被下属官员送了个美姬,容貌出众。她在后园游玩时,也曾遇见过两回。只是后来那美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没放在心上。

  而今跟岳华相处数日,倒觉得她跟记忆中那美姬有些相似。

  只是记忆模糊,岳华又终日冷脸相对,伽罗自然也不会去探究了。

  两人沉默着走过游廊,又有侍卫赶来,说谢珩有事急召岳华。

  岳华得命,让那传令的侍卫照看伽罗片刻,当即匆匆走了。小侍卫不知伽罗与谢珩的旧怨,见谢珩派了得力的人护卫,只当伽罗是贵重要紧的人物,对伽罗反而恭敬。

  这驿站近日只供议和所用,闲杂人皆被驱出,里头格外空荡。

  伽罗走得慢,才绕过拐角,忽听身后有人叫她,转过身去,竟是彭程。

  他的步伐极快,匆匆赶过来,说有要事与伽罗商议,让那侍卫回避。侍卫身份低微,哪敢违抗鸿胪寺卿的命令,当即躬身退到不远处。

  彭程旋即向伽罗道:“明日即将议和,不知傅姑娘有何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o^作者君还在出差途中飞驰~

  ☆、010

  伽罗略感诧异,不晓得是彭程真的善于抓机会,还是谢珩有意诱他如此。

  彭程是徐相的人,立场自然与谢珩不同。

  伽罗先前权衡过利弊,此时又担心是谢珩故意设套,更不敢轻易吐露,只行礼道:“多谢彭大人关怀。北凉虽然荒凉,但此事既然是朝廷安排,我也只能依命过去,或许还能为祖父和家父求得一线生机。至于将来打算,不过是尽力求生,还能如何呢。”

  “姑娘当真这样想?”

  “民女见识微薄,还能如何。”伽罗叹气。

  “令尊和傅相的处境,确实令人担忧。我出京前曾想去尊府探望,却未料禁军把守得严密,不许闲人入内。其实尊府的显赫,京中谁人不知?这回战败,也未必就是傅相之过错。徐相与我虽然力争求情,终究未能挽回,着实遗憾。”彭程叹息,续道:“姑娘担心令尊和傅相,徐相与我亦是如此。姑娘必定也希望他们能安然回京吧?”

  “当然。”伽罗点头,面带忧愁,“家道剧变,若是祖父回不去,恐怕真要一败涂地。”

  这是实情,伽罗的忧心并非作伪。

  彭程颔首道:“谁都不愿看到傅相一败涂地。姑娘这回北上,想必是鹰佐王子所请?到了北凉,鹰佐王子自然会看重。虽说初到那边处境会艰难,但以姑娘的才貌,博得鹰佐王子的赏识绝非难事。届时姑娘极力劝说鹰佐王子放回徐相,与姑娘有利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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