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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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坚果然不在这里,他想必是冲殿下来的。”战青低声,“咱们现在过去吗?”

  “不急。”谢珩摇头,“逛完这条街再去,看老狐狸能否沉得住气。”

  战青犹豫,“徐家人必定已看到了殿下,我怕今晚人多……”

  “他还敢在朱雀长街对我下手?”谢珩语气中带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愁他不露马脚,当街行刺,反倒能遂我意。”

  徐家能豢养家奴,跟些见不得光的杀手有牵扯,东宫难道就是吃素的?

  谢珩不惧鹰佐的大军,欣然奔赴虎穴,又怎会怕他徐公望的挑衅手段。

  拿身手刀剑硬碰硬,他倒更期待。

  战青不再言语,只是愈留神戒备。

  伽罗专注于花灯,加之熙攘吵闹中听不见低语,浑然不觉,继续赏灯。

  谢珩很有耐心的陪着,心思时而在伽罗身上,时而在朱雀街,时而又飞到徐府。中秋花灯会,是最容易趁乱生事的时候,徐相往年端坐府中,这回特意来蓬莱春,欲盖弥彰。想必是被他步步紧逼,终于没了耐心。

  如此甚好。

  那条大鱼,最好今晚自投罗网,免得他用旁的手段,闹得太不好看。

  正想着,忽觉眼前有光芒晃过,回神一瞧,就见伽罗手挑花灯,笑吟吟的看着他。

  “刚赢的礼物,京城最好的花灯师傅所做。好不好看?”她笑声清甜,灯光映照下仰头含笑,目光直直照进谢珩心里。

  他眼角余光瞥过去,看清那是个鱼形的花灯。

  不同于寻常的纸糊或者厚重琉璃做轮廓,这鱼型灯是用打磨极薄的琉璃片做成,头尾精致,栩栩如生,中间片片鱼鳞圆润透亮,拿银线穿起来,里头烛光映照,便如红鲤。

  谢珩瞧着伽罗,目光灼灼,“整个京城,最好看。”

  ☆、40.040

  蓬莱春内, 徐公望端坐窗边, 一壶茶已饮得见底。

  他年过五旬, 身量并不算高, 长相偏于清癯, 那双眼睛却格外有神, 锋锐犀利,仿佛眼睛一眯,就能将对面的东西看到底。朝堂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 独揽大权把持朝纲数年,那份威仪并不受偏矮的身材和清瘦的形容所影响,反显得短小精悍。

  他甚少这样喝茶,可见此时内心不安。

  次子徐基才从外面掀帘进来, 见状,眉间忧色更浓。

  徐公望却已开口, “如何?”

  “他果然安排了人, 暗里搜查蓬莱春。咱们过来六辆马车,全都停在后面的僻巷中, 他们派人翻查后, 又进了酒楼里。”徐基道。

  “叫人设法阻拦, 务必倾尽全力。记住——这是最后的机会。必须要让谢珩相信, 努乞已经被我们的马车带到了这座酒楼, 伺机逃脱。全力阻止他们搜查, 哪怕起冲突得罪人, 闹得越厉害越好。”

  他口中的努乞, 便是谢珩垂钓已久的大鱼。

  努乞是北凉鹰佐的表亲,暗中与徐家来往,这回亲入京城,未料被谢珩的人现踪迹,摸到了徐家门前。这位鬼祟前来的北凉贵族算是徐家通敌的如山铁证,谢珩势在必得,徐家死捏着绝不肯让他落入谢珩掌中,双方躲藏对峙许久,努乞仍旧困在徐家,逃不出谢珩布下的铜墙铁壁。

  谢珩以徐坚为靶子,攻势渐厉,大有要跟徐公望撕破脸面,借故冲入徐府搜查的架势。

  徐公望没能沉住气,便想趁此花灯会满城混乱的时机,暗度陈仓。

  徐基身在徐府,知道外围谢珩的严密布置,这会儿走了一圈口干舌燥,忙抓了茶水润喉,“儿子明白。那位……他还没来?”

  “往那边看花灯去了,不知卖的什么关子!”

  “花车已经备好了,他……”

  “尽量推后,等谢珩进了这边再安排出。”徐公望吩咐罢,往窗外远眺。隔着重重人影,终于看到了几乎被人群淹没的那几个人——谢珩的黑衣并不显眼,但他旁边那身漂亮的披风格外夺目,徐公望何等老辣的眼神,远远瞧见,往左右翻找,果然看到了谢珩和战青。

  他们已开始往回走。

  徐公望稍稍舒了口气——小半个时辰后花车就得驶来,他并不希望谢珩来得太晚。

  隔窗瞧过去,那几个人走得不紧不慢,将回程路侧的花灯细细赏玩,因有屋檐窗扇阻隔视线,时隐时现。徐公望心里简直将谢珩骂了八百遍,不知道那么冷硬狠厉的人,怎会突然起了心思,去赏玩花灯。

  强压火气等了两炷香的功夫,才见谢珩姗姗来迟。

  满街花灯映照之下,蓬莱春门口亮如白昼,谢珩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让徐公望生出种错觉,仿佛今晚谢珩来蓬莱春真的是为陪旁边那身份不明的姑娘赏灯,而非跟他殊死搏斗似的。

  徐基跟徐公望对视一眼,向姚谦招手,一同出了雅间。

  不过片刻,便在廊道内跟谢珩不期而遇。

  “拜见太子殿下!”两人从远处走来,像是正要进雅间的样子,见了谢珩,齐齐行礼。

  谢珩脚步稍顿,一副楼梯走上来,浑身已是惯常的冷肃威仪。

  “徐大人也来赏灯?”他稍感意外。

  “家父这两年爱热闹,嫌府中无趣,特意过来赏玩。”徐基意态恭敬。

  “徐相也在,那可得见见。”谢珩从善如流。

  徐基当即挑起门帘,躬身请谢珩入内,里头徐公望听得动静,也正缓缓起身,待谢珩进门后,便含笑行礼,请他入座。

  谢珩当然不会入座,但眼前是当朝左相,他还需存几分客气,不免寒暄。

  他的身后,战青紧随而入,示意刘铮守在外面,伽罗和岳华则随之进去。

  伽罗在照面之初就看到了跟在徐基身侧的姚谦,讶异过后,淡然垂眸进门。

  姚谦却不似她波澜不惊。他认得伽罗的身形,认得伽罗的眼睛,所以即便伽罗红纱覆面,依旧很快认出了她。上回在鸾台寺遇见的事犹在眼前,因谢珩将东宫守得严,他探不到半点内情,疑惑了两个月,仍旧不得要领。

  谁知今日,伽罗竟会再次出现在谢珩身边?

  她通身上下的打扮,早已跟淮南时天真雅丽的少女不同。昔日的垂髫青丝利落挽起,头顶那饰物的白玉流苏和红宝石打磨得光圆柔润,质地名贵,必定价值不菲。面上的红纱金片、身上的精致衣裙,女侍卫的贴身守护,皆可见她所受的优待。

  那袭霞红色的披风蒙了薄纱,被廊道里的灯笼光芒晕染,曼妙之极。

  姚谦只觉得那背影美极了,有些失神,脚步缓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他见惯了徐兰珠的名贵衣裳饰,对于伽罗这身装束,大致有数。即便是徐兰珠这位跟公主们相交甚好的相府明珠,也甚少有如此精致的披风,那么谢珩待她,恐怕不是寻常礼遇。

  姚谦心思翻滚,最末入内,放下珠帘后,站在徐基身后。

  “……徐相劳苦,确实该多散心。”是谢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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