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90)

阅读记录

  灯火昏暗微弱,谢珩立在旁边,听着她委屈而惊恐的哭声,一时失措。

  脚面被踩的疼痛已无暇顾及,他下意识想伸手扶她,到了中途才猛然醒悟这番恐吓的目的,忙缩回手,转身不再看她。

  屋中只剩下伽罗委屈的哭声,清晰分明的撞入谢珩心间,狠狠蹂躏。

  谢珩握拳在袖,良久,他才肃然回,道:“哭够了?”

  伽罗红着眼睛抬头,看到烛光下他的墨衫暗纹,如同修罗。她哽咽着开口,声音微哑,“或许是因为我娘亲。我的娘亲来自西胡。”她双手扒着桌案想要站起来,却因方才受惊过度,腿软得厉害。

  谢珩探手握住她手臂,拎着她站起来。

  这一触,才觉她依旧颤抖得厉害,带得他心里也微微颤抖。

  “就这个?”谢珩声音喑哑。

  “嗯。”伽罗双肩抽动,半点都不想留在这恐怖的长案钢钉跟前,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当年我父亲游历各处,在西胡遇到我娘亲,执意成婚。我八岁的时候娘亲失踪了,父亲说她是意外身故,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我虽不知这些西胡人想要什么,但思来想去,唯一有联系的,恐怕只有这个。”

  ☆、49.049

  此为比例最低的防盗章, 时间24小时, 敬请支持正版^o^  闹市中的客栈生意火爆, 这会儿正是饭后闲时,入厅右侧有个喝茶卖果点的地方,人来人往,稍嫌喧嚣。

  伽罗走得颇快,已经到了楼梯口,因碰着杜鸿嘉,正在说话。

  姚谦推开隔在中间的闲人,三两步赶上去, “伽罗!”

  伽罗面色不大好看,充耳不闻。倒是杜鸿嘉闻言看过来,见其面生,狐疑打量。

  姚谦还记得那日学甲巷中伽罗如遭雷轰的神情, 见她躲避,只当是伤心如旧,只管紧紧看着伽罗, “你怎会在这里?我有话同你说, 能否去那边的雅间喝杯茶?”见伽罗置若罔闻, 面上稍现尴尬,继而道:“那日事出突然,我有不可言说的苦处, 怕被人察觉, 只能先行离开, 未及解释。后来我去了学甲巷,没见到你,托人去尊府打听,也没有……”

  “阁下是谁?”杜鸿嘉看出伽罗不悦,出言打断。

  姚谦拱了拱手,往杜鸿嘉脸上打量。这一路回京,自谢珩至亲卫,众人都是寻常打扮,杜鸿嘉一袭锦衫磊落,腰间虽未佩宝剑,但习武之人自有股刚硬之气,与众不同,且看其神情,显然颇有敌意。

  他打量片刻,决定报出身份,“户部仓部司,姚谦。”

  “没听说过。”杜鸿嘉跨前半步,“找我表妹何事?”

  “我是伽罗……旧友。”姚谦侧身让开楼梯口的路,道:“去那边雅间好么?”

  伽罗冷嗤,转过头来,神情陌生而疏离。

  回京疾驰的路上,伽罗想过将来的打算,父亲的下落、外祖父家的处境、长命锁的秘密都令人挂心,思及淮南旧事,又怎会想不起姚谦?

  那日的心灰意冷清晰印刻在记忆里,往年同游的景致有多美好温煦,那日撞破实情的失望就有多深刻冰冷。

  曾经也是豆蔻年华里仰慕信赖过的人,是淮南春日里最念念不忘的风景,即便撕毁信笺时已决意忘记,又怎会真的毫不在意?

  尤其是在她四面楚歌无所依靠时,他转身另娶他人,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刻骨铭心。

  伽罗看向姚谦,竭力让声音平静,“确实是旧友。”

  “先前在淮南,这位姚大人曾是我外祖父的门生,往来密切。”她说。

  姚谦面显尴尬,旋即道:“伽罗,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京城中的情势……”他望了杜鸿嘉一眼,不欲在外人跟前袒露,道:“我们去那边喝茶细说,好么?”

  “不必。”

  “伽罗,从前的事,我半分都没忘记。迎娶徐兰珠,也非我本意。”

  “可你毕竟娶了她不是吗?难道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她?”伽罗哂笑。

  眼前的人俊朗如旧,还是如从前般温和如玉,然而一旦想起那日他断然落下的车帘,那种脚步虚浮又沉重,喉间干涩的滋味又蔓延开来。伽罗极力克制住轻微的颤抖,道:“徐相位高权重,必定给你远大前程。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匆匆上楼梯。

  “伽罗!”姚谦伸手想去拦她,却被杜鸿嘉挡住。

  杜鸿嘉脸色阴沉,待伽罗安然上楼,才朝姚谦拱了拱手,转身欲走。然而心底的猜测与恼怒终究难以压制,他蓦然转身,手掌重重扣在姚谦的肩头,“方才什么意思?”

  姚谦恼恨他的阻拦,冷声道:“与你何干。”

  杜鸿嘉挂心伽罗,不再周旋,恶狠狠道:“若是你欺负了她,我决不轻饶!”

  姚谦仿若未闻,只看着楼梯尽头。

  *

  伽罗匆匆拐过楼梯,快步走向客房,只觉廊道无比漫长。

  刻意遗忘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当日未来得及发泄的伤心蠢蠢欲动,隔了许久回味,愈发令人伤心。她埋首前行,猛然察觉撞上某物,抬头看时,朦胧水雾之外,谢珩正低头看她。

  伽罗心中尽是翻滚的旧事,甚至忘了对谢珩的敬畏,仓促屈膝行礼,就想走开。

  谢珩探手,握住她的胳膊,眼含探究。

  方才无意中从窗户望出去,还看到她在对面的铺子挑选蜜饯,拿竹签子戳了挨个尝,专心又贪婪的样子令他不自觉的失笑。

  谁知一转眼,竟是这幅模样?

  脚步仓促,神情慌乱,泪水涟涟,半点不似平常的强作镇定。

  叫人担心。

  伽罗心中乱极,又被他看得窘迫,慌忙低头拭泪,试图挣开他的手。可他钳得很牢,伽罗想开口请他放手,然而喉头哽咽,恐怕一开口便会哭出声来。仓促之下,想也不想,与谢珩对视了片刻,蓦然俯身朝他的手咬过去。

  谢珩微诧,下意识的松了手。

  伽罗趁机夺回手臂,匆匆走了。

  手背上温热濡湿,谢珩抬手,看到手背上留了她的眼泪。他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过头就见杜鸿嘉急匆匆追了过来。

  见着谢珩,杜鸿嘉刹住脚步,抱拳行礼,“殿下。”

  “怎么回事?”谢珩皱眉,负手于背。

  杜鸿嘉略一犹豫,便如实禀报道:“傅姑娘遇到了故人。”

  “谁?”

  “户部仓部司,姚谦。”

  谢珩皱眉愈深。被困淮南数年,与高家势如仇雠,谢珩当然认识姚谦。后来他派人探查伽罗相关的人事,也知道高家有意将她许给姚谦,而姚谦却在虎阳关大败后,立即迎娶了徐相女儿。甚至那日伽罗绕道学甲巷,撞见姚谦跟徐相女儿的事,陈光也曾如数禀报。

  先前国事为重,不曾留心,如今回想,便即了然。

  谢珩看向伽罗紧阖的门扇。

  淮南春光下的小姑娘未经世事,娇气天真,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如花朵盛放。

52书库推荐浏览: 九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