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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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却满目泪水。

  这多少令人心疼。

  他站了片刻,眸光微沉。

  *

  姚谦失魂落魄的走在巷间,周遭没有旁人,只有风声飒飒。忽觉跟前光线一暗,有人恶意拦路,他本就郁愤,见状恼怒,“混账”二字才骂出口,便被人当胸一拳。他登时怒了,恶狠狠的抬头,看清那张脸时却又愣住——

  “太子殿下?”

  姚谦意外之极,后知后觉的跪地,惶恐请罪,“微臣拜见太子殿下!微臣不知殿下驾临,冲撞之处,请殿下恕罪。”

  “姚谦。”谢珩冷眼觑他,“你怎会在这里?”

  “微臣奉命随聂侍郎巡查各处,体察汶北民情。”

  “哦?”谢珩盯着他,吩咐,“抬头。”

  姚谦依言,抬头对上谢珩的目光,冷硬而探究。他下意识的躲闪目光,“微臣有罪,微臣惶恐。”

  谢珩不语,拿铁扇轻扣手掌,慢慢审视。

  巷间铺着青石砖,又冷又硬,姚谦酒意早被吓醒,见谢珩沉默,心中愈发忐忑惶恐。膝下的冰凉如小蛇般窜入骨缝,脑门上却渐渐渗出细汗,他知道谢珩与徐家的角逐,更不敢出声露怯。

  半晌,谢珩才道:“体察民情,成果如何?”

  姚谦噎住。他这回北上,打的是体察民情的旗号,真正要做的却只在北地guān chǎng。沿途行来,他按着徐相的吩咐拜访了数位地方官员,虽有访民之心,奈何聂侍郎流连官署酒楼,他初入相府,又被嘱咐多结交地方官员,只能陪同。所谓的体察民情,不过是听地方官几句搪塞而已。

  好在十年寒窗,应付起来不难。

  姚谦拣些地方官员的话来禀报,夹杂途中见闻,滔滔不绝,尽量说得像模像样。

  还未说完,却被谢珩厉声喝止。

  “满口胡言!”谢珩稍露怒色,双眼如鹫,“战后民生凋敝,你不思为民办事,却只知贪贿弄权,还敢自称体察民情!战青——传书回京,姚谦降品一级,罚俸半年!至于今日冲撞,跪两个时辰吧。”

  说罢,拂袖怒容而去。

  姚谦愕然,猜得谢珩是因徐相而迁怒于他,只能认栽,心中郁愤却更甚。

  而在巷口,战青待走远了,才道:“殿下特意追来,就只为他?”

  “议和的事才完,徐公望平白无故的怎么突然安排人体察民情,派的还是他的心腹和女婿?”谢珩收扇入袖,低声道:“安排两人盯着。记下他往来的人,若事涉北凉,务必留心。”

  战青猜得谢珩言下之意,神色稍肃,当即道:“属下明白!”

  走出许久,战青又觉得哪里不对——太子要安排人监视姚谦,暗中出手即可,何必又亲自跑这一趟,露了行迹?

  想不明白!

  *

  客栈内,伽罗回屋后对着紧闭的窗扇枯站了半个时辰,才平复心绪。

  那日未及发泄的情绪翻涌而来,经了这场哭,反觉轻松许多。心底憋闷委屈散去,伽罗要凉水擦了脸,见杜鸿嘉犹自站在门外,心中歉疚感激,随手提了蜜饯,出门给他,又说自己无事,不必担心,半天才让杜鸿嘉离去。

  回屋后对灯坐着,要取蜜饯来吃,才发现准备给谢珩的那份还在桌上放着。

  她呆了呆,将一小份蜜饯嚼完,才拎着出门。

  时辰尚早,谢珩屋中灯火明亮,按他寻常的作息,应当是在读书。

  门口并无东宫近卫值守,那蜜饯隔夜无妨,糕点放久就不好吃了。

  伽罗深吸口气,硬着头皮敲门。

  谢珩倒是很快应了。伽罗进去后行礼,也未敢走近,只将东西放在门口的小案上,禀明是些吃食。方才廊道里的撞见多少令人尴尬,尤其她扑过去试图咬他,回想起来更是冒犯,伽罗不敢逗留,匆忙告退。

  桌上镇纸微响,谢珩忽然叫住她。

  伽罗诧然,回身道:“殿下还有吩咐?”

  隔着十来步的距离,谢珩停笔看她,目光幽深,少了平常的阴沉威压。他起身踱步过来,取过她送来的吃食,尝了尝,道:“姚谦那种人,早日认清,有益无害。”

  伽罗愕然,抬头时,但见明晃晃的烛光下,谢珩背影挺拔立在案前,松墨长衫垂落,比那袭尊贵的太子冠服多几分亲近。

  他显然没怎么安慰过人,语气略显生硬。

  伽罗当然明白谢珩的意思,只是未料谢珩竟然会劝解她,意外过后,含笑感谢,“多谢殿下指点。”

  *

  这场风波在次日便被抛之脑后。

  出了邺州,一路疾驰回到京城,景致早已不同。

  官道两侧浓荫覆地,夏日长天碧水吸引学子少年们郊野游玩宴饮,极远处农田桑陌绵延,山峦起伏叠嶂,柳下风起,令人惬意。

  城门口的盘查已不似二月严密,那等戒严之象消失,多少让人松快。

  待入了城门,朱雀长街两侧的店铺前行人熙攘,叫卖吆喝声夹杂笑闹声传来,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气象。朝堂上的争权夺利、风起云涌,于百姓而言,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秘辛,而今市易开放,生活恢复旧日秩序,只消能有安稳营生,就是令人喜悦的。

  放眼望去,长街尽头,城阙巍峨。

  伽罗纵然依旧前途未卜,瞧见街市上勃勃生机,也觉莞尔。

  到得东宫外,谢珩来不及入内歇息,便要折道入宫去禀事。侍卫们路途劳苦,得了回家歇息的命令,各自欢畅,唯独伽罗站在那里无所适从,正想着能不能回府去见岚姑时,就见谢珩策马折返。

  “送她入东宫,安排住处。”谢珩居高临下,吩咐杜鸿嘉。

  “殿下是说,让我跟着北上议和?”伽罗愕然。

  谢珩背对着她没说话,背影有些僵硬。

  旁边一位男子应是东宫属官,上前解释道:“北凉派出议和的是王子鹰佐,他要我们带傅姑娘北上,才肯谈判。如今北边已无力应战,百姓受战乱之害苦不堪言,议和势在必行,还望姑娘以大局为重。若能促成议和,殿下自会奏请皇上,对贵府从轻发落——姑娘可是与鹰佐相熟?”

  伽罗摇头,“民女幼时虽曾在京城住过,十岁便去了淮南,从未去过北地,更没见过什么鹰佐王子。大人莫不是……弄错了?”

  “鹰佐的亲笔书信,要的就是姑娘,绝不会错。”

  “可我……”伽罗一时语塞。

  自己跟鹰佐素昧平生,鹰佐却指名要她去议和,莫不是因祖父的缘故?可这回被掳走的朝臣不少,她在武安侯府中也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为何偏偏要她去?

  这问题她想不通,谢珩显然也没想通。

  他回身瞧着伽罗,示意侍女将她扶起。十四岁的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柔软裙衫之下,窈窕身姿初显。因伽罗的母亲是异族人,她的瞳孔稍见微蓝,顾盼间如有水波荡漾。浓长如同小扇的眼睫颤动,肌肤也比旁的姑娘柔白细腻许多。加之淮南气候温润,养得那肌肤吹弹可破,嵌上明亮的眸子,精巧的唇鼻,容貌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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