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安真认真一看,眼前的这个扁壶窄口细颈,壶肚遍而然滚圆,各部分比例协调,可是瓷土质量不佳,导致整个器物底色偏黄,但那几道蓝色的纹路倒是亮得耀眼,那种湛蓝,是上好的西方青料才能呈现的效果,她的兄长就是因为想找这样的青料才没了踪影。
“这个东西叫我们叫扁壶,它上彩的颜料是好料,非常难得,可瓷土成分不好,磁窑的温度也没有把握好,所以釉面看起来有些凹凸,但总体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东西。”涂安真也不管璇儿听不听得懂,总结了一番。
璇儿大悟似得点点头:“哦,刘伯说让你在明日的晚宴上也照这样说一番。”
“刘伯说的?明日有晚宴?谁请的?有谁参加?”她一口气提了四个问题。
璇儿当然不知道答案,又紧张起来,脸也跟着红了,“奴婢……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啊?没关系,脸红什么啊?”她笑道。
“奴婢……奴婢……”被涂安真一打趣,璇儿更紧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慢慢来,慢慢来,别急,还有什么事?”涂安真不笑了,话语尽量温和。
她温柔的话语让璇儿脸上的红晕退去了一些:“刘伯还让奴婢伺候姑娘更衣,试试明日晚宴的衣裳,不合适的今日拿去改了。”
“明日到底是什么场面,还有新衣服?”涂安真想问,可她只是在心里问自问,终究没有再问出来。
璇儿拿来的衣服居然是汉人女子装束,这让涂安真有些意外,毕竟现在这个情况,让她穿蒙古人的袍子马靴都是应该。襦裙布料丝滑,颜色很高贵——蓝得发紫,配着月白色的腰带和发带,看得出裁缝的用心。
“姑娘,你真好看!”璇儿帮涂安真试上衣服,还扑了些胭脂,顿时让涂安真苍白的脸色有了神采。
这还是第一次有同性这样夸涂安真,涂安真毫无征兆的脸红了,璇儿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涂安真也是第一次见璇儿笑,她笑起来是那么纯真,像个孩子一般爽朗。
都督府大厅,灯火通明,各路宾客齐聚一堂,一同参加真金的晚宴。
“各位,粗茶淡饭,聊表吾心!”众人刚刚落座,真金便端起酒杯,向大家敬酒:“吾皇万岁,承蒙圣恩,和平取得池州,又幸得各位照顾,助皇上完成大业,我皆铭记在心,感激不尽。”说罢,举起酒杯向北方一拜,仰头一饮而尽。
真金一袭月白色长袍,长身玉立,长袍的下身绣着两只老虎,猛而不凶,却无比威严。他腰间系着紫色的水晶,细看竟与涂安真的紫色褥裙是同一颜色。不知是春日温热亦或水晶照映,一贯脸色苍白的真金今晚却脸色红润,气势勃发。
真金说完,安童也适时地举起酒杯,歌颂到:“吾皇宽仁,尧民尽喜。今圣主欲一统华夷,盼诸邦进礼,实乃恩泽万众。臣能助吾皇一臂之力,荣幸之至啊!”
今日的安童,身着藕荷色长袍,领口和袖边都嵌了金边,天青色的丝线勾勒出青色细竹子,为了配合真金,安童一改往日的蒙古细辫,梳了和真金一样的宋人头髻顶在头上,更显他温文尔雅,丰神如玉。
真金望着激动的安童,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举起了酒杯,朗声到:“让我们举起酒杯,给安将军饯行,只盼安将军早日平安归来。”两人相视一望,对饮而尽。
座下众人有的是第一次见安童,有的对真金和安童的亲密关系略知一二,但安童要远行,真金要送他的消息都没听说。当然,众人各怀心思,为了避免尴尬,更为了表现得互相很熟悉的,因此也都哼哼哈哈地陪喝了一杯酒。
安童要离开?怎么?和安童对坐着的涂安真刚刚才为再见到他而高兴,可是后一刻却又得知他要远行?涂安真心中满是疑惑,可是中间隔着上坐的真金,她却无法发问。
真金和安童的一番祝酒词直接把晚宴的气氛引向了热烈。直禄脱本是豪爽之人,他与真金的在怄气是不假,但安童去的地方,是他的故乡,而在外征战已久,安童的此番远行,也勾起了他的乡情。
“长生天保佑安将军给部落带去福音!”直禄脱向安童敬酒。安童大大方方地端起酒杯,对敬,一饮而尽。
未进一颗米一勺菜,众人便几杯酒下肚,未免都有些吃不消,刘伯一切都看在眼里,命令下人们赶紧盛饭菜,大家都丝毫不客气,一时间晚宴热闹起来。
间隙,真金又提:“请允许我尽地主之谊,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高丽世子李资谦。”
李资谦看着众人你来我往的敬酒,早已按捺不住上前表现,可是真金一直不说话,他也不便出头,还好真金在这个当口介绍了他。
真金话音刚落,李资谦就站了起来:“吾皇万岁,在下李资谦,高丽人士,能在此地认识燕王和诸位豪杰,三生有幸,这杯就,在下先干为敬。”
李资谦怎么也在这?他是高丽世子?他和谢大娘不是……淮山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涂安真有种不详的预感。
没等她理清思路,又被真金的话语打断:“这位是医术高明的孙承先生,多次救人于危难,又有恩于我,值得尊敬。”真金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诚恳。
孙承从医多年,第一次在这样重大的场面被人如此隆重的介绍,感到受宠若惊。
涂安真对孙承是万分感激的,这位大夫极大的缓解了她的苦痛,所以真金介绍孙承时,她自然而然地举起了酒杯。孙承端起酒杯,先向真金点头示意,又与她隔空对敬,饮尽。
跪坐在孙承身后的月瑜小声地说:“师傅,少喝点!”
“燕王揽尽四方俊杰,天下人才,力图重振经贸,真是雄图伟业,运筹帷幄啊!”今日的忽辛,身着墨绿色长袍,发髻梳成回回人常见的麻花卷,肤色虽黑,脸上也有些淡淡的伤痕,但双眼炯炯有神,不知情的人根本他曾遭受牢狱之灾。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听起来就有不同的意思。
真金的确比之前见到的许多蒙古人要高瞻远瞩得多,目前为止也比绝大部分的蒙古人温和纯厚,所以孙承才想要投靠他,在这乱世,为月瑜找个稳固的靠山,也给自己留给活路。
安童听罢忽辛的话,眯起了眼,悄悄地打量起这位财政大臣的儿子来。他说这话看似歌功颂德,实则大逆不道,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人才,是皇上的人才,区区一燕王,怎能替皇上运筹帷幄,又谈何雄图伟业?显然,真金同样想到了这一层,他对着安童皱了皱眉头,安童也轻轻地摇了摇头。真金对刘伯使了个眼色,刘伯便示意下人搬上来一个木箱。
“大家都来看看这件瓷器!”真金示意刘伯打开木箱。
箱子一被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件瓷器上,那是一只扁壶,就是涂安真昨日见到的那一只。大厅里的烛火点得再多,都不似白天那样明亮,所以在这样的光线下,众人看到了扁壶还算平滑的釉面反射着微微发黄的烛光,湛蓝的几道简单花纹显得典雅大气,整个扁壶造型优美,让人忍不住想把玩,就连直禄脱这样的武夫,都惊叹得叫出声来:“好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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