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婢女用官话说给涂安真听:“皇后娘娘说:安真姑娘,哀家走了以后,请你好好照顾太子,让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若有所喜所求,就依他顺他,让他高兴。”婢女话中带着浓浓地哭腔,几次哽咽,又几次坚持着说完。
涂安真双手紧紧地握住察必皇后地手,忍住眼中的泪水,一字一顿地说:“皇后娘娘,安真一定谨遵教诲!一定做到!”
察必的脸上勉强地泛起一丝笑容,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婢女扶起涂安真,哽咽道:“皇后娘娘累了,安真姑娘请出去吧!”
涂安真忙捋了捋自己的衣衫,齐齐整整地跪好,用力地向榻上的察必皇后嗑了两个响头,震得地板嗡嗡直响,然后才流着泪,退到了庭院当中。
后来,真金让人搀扶沃阔台靠到了庭院中的廊檐柱上,自己进了寝室去。
真金一走,沃阔台就醒了,脸上本来的悲恸欲绝神情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地盯着涂安真。涂安真皱着眉头瞥了沃阔台一眼,并不理会,依然默默地在庭院中等候。
月光清冷,夜色孤悲,涂安真仰头望向空中的圆月,眼眸里却迷茫一片,泪水如注般打湿了她的衣襟。好似昨天,察必皇后头戴姑冠,气宇轩昂地在宫城门口迎接真金,又好似刚才,察必皇后还正在丰收宴上和蔼亲切地看着每一个晚辈,可眼前,察必皇后却走到了人生道路的尽头,母亲和儿子的生离死别即将到来,人生戏剧里的悲恸顶点已经上演,无论真金如何高尚尊贵,他永远只是母亲身边的孩子,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即使天下尽在眼前,却也像那被风吹散的落叶,心已凋零,亦无处安身。
悲怆的氛围在景福宫里蔓延,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庭院里人就听到了真金震彻宫宇的哀嚎:“额赫——额赫——”沃阔台带着一群人匆匆忙忙冲进了寝室内,紧接着又有大监大声宣布些什么,还有人眉头紧锁地快步走来走去。
涂安真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不禁悲从心来,胸口就像挂了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去关心真金,可当她朝寝宫看去时,真金像是失掉了七魂八魄,如木偶般被沃阔台架着往外走。两人毫无表情地经过她身边,真金的悲伤,沃阔台的恶意,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她伸手要去扶真金,却被一群婢女奴才挤开。下人们簇拥太子和沃阔台王妃着离开,根本无暇顾及旁人。
那夜,涂安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延香阁的,她只记得那一路的月光,惨白孤寂。
察必皇后病逝,大元举国哀痛,忽必烈皇帝斋戒十日,供奉长生天,其子真金,悲痛过度,精神萎靡。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没能上榜,努力!!
☆、东征
至元十一年初冬,大元东征,忽必烈命直禄脱为大帅,完颜博为副帅,领宋人降将刘复亨、高丽人洪茶丘带战舰九百艘,载士兵两万八千及水手万余,浩浩荡荡,驶向日本。
一时间,朝野众臣斗志昂扬,无不歌颂忽必烈皇帝的豪情壮志,展望大元繁荣昌盛的未来,只有真金,总是皱着眉头,闷闷不乐。
“太子为何愁眉不展?”一刻钟之前,忽必烈在御前会议上听到云南益州军的胜迹,心情大好,提前结束了御前会议,就把真金叫到了御书房,单独询问。
真金低着头,并不言语。
忽必烈起身走到真金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知道,你额赫去世对你打击很大,可是国事要紧啊。”
真金眼底微微波动,抬起头,看着忽必烈皇帝的眼睛说“启禀父皇,生老病死乃人之长情,额赫去世儿臣悲痛不假,可儿臣更悲痛的,是天下苍生,会因东征一事,水深火热!”
忽必烈听罢大怒,出口喝到:“放肆!”
真金连忙跪下,低着不语。
“你……你这是要……”忽必烈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跪下的意思就是不认同。忽必烈指着真金的头,气得语无伦次:“你……你滚!”
真金抬起头来,目光如炬,虽然嘴上没有辩驳,看的人却能明白十分。
这样的真金让忽必烈更不满,他转头看到案台,忍不住用了踹了一脚,“滚!”
真金磕头跪安,退了下去,顿时偌大的御书房便空了,忽必烈原本的好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案台很硬,忽必烈的脚趾疼,他一只脚轻一只脚重地挪到龙椅边,慢慢坐下,对着御书房外命令道:“朕要喝茶!”
门外等候着的宦官急急地跑开,泡茶去了。
御书房大门敞开着,风吹进来,凉飕飕的。以往,每当这个时候,察必皇后必会款款而来,带着笑意的脸,轻盈的体态,还有关心的问候,一切都暖人心窝,就连她端上的茶水,好似被施了法力一样,特别香甜。她的音容笑貌,填满了整个御书房,她的一举一动,仿佛刚刚发生,可现在?空空荡荡地御书房,刚刚骂走了太子,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忽必烈的心一阵刺痛,眉心不禁酸楚,他仰起头,长叹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良久,他低下头,拿起案台边的早已堆得高高奏折,仔细阅读。
自察必病逝后,忽必烈认为,知他的人,除了察必皇后,就属阿合马了。主管大元财政的阿合马一如既往地没有没有令他失望,比如这次,在高丽遣使而来以前,阿合马就已经向他汇报了东征造船的代价。
“启禀皇上,我国欠高丽造船费用白银四万两,即便免去当年贡赋,仍欠高丽粮草、棉絮等大约两万两白银。臣近日收到消息,高丽使节已在路上,来我大元——要帐!”冬日的太阳照着站在御书房的阿合马身上,拉出的影子老长老长,阿合马脸色极白,却白得发灰,脚上蹬着的皮靴已经磨得穿孔,怕是常人也不肯穿了,他却穿的坦然。
“爱卿可有解决之法?”忽必烈眉头深锁。
阿合马弯着腰,眼帘下垂,心中城府半点不露,眼中却分明有了些得意,张口道:“请皇上彻查秋税一事。”
忽必烈摆摆手,不耐烦,“窦爱卿已尽力!”
阿合马不以为忤,扬眉说道:“臣实指太子瓷器商业税一事。”
忽必烈剑眉蹙拧,手指有节奏地轮番敲击着案面,好一阵,突然问:“爱卿以为,江南江北两路若全力烧瓷,一年可增多少税赋?”
阿合马不动声色:“若按南人税赋计算,一年可得白银十万两。”
忽必烈的手指停住了,这是他第二次从大臣的口中听到关于瓷器的收入,第一次是窦默称瓷器贸易收入及商业赋税占南人一年国库收入的五成!居然如此之多!
阿合马趁热打铁道:“池州、婺州一带的赋税,特别是烧瓷税,太子还没交齐。”
“朕知道了,你去叫芒哥剌来!”忽必烈打断了阿合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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