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铁太仓_云哥儿【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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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他笑着摇头,然后低下头对我说,“再会。”

  我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心头几不可觉察地紧了一下。

  “看上啦?”顽猴儿探脑过来,“真有眼光,可惜城里尽是有眼光的女子。仓公子这个香饽饽,可不是那么好吃到的。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恍惚地问他:“仓公子叫什么?”

  “你不知道?仓舒,舒心的舒。”

  仓舒,仓舒。

  锦瑟在亭中织绡,恭瑶坐在她身边,帮她理丝。

  我走进了看,锦瑟已织出了一只宽袖,洁白华泽,摸去轻薄软滑。

  我问:“你织的是什么衣服?真好看。”

  “我想织些夏天里防晒的薄套子,拿到衣坊去卖。”锦瑟指指恭瑶怀里的丝,“这些是从我家乡带回来的蓖麻蚕丝,我翻了出来,想给自己织件漂亮的嫁纱,但元斌说这里不兴穿白色的衣服结婚,要正红色,蓖麻蚕丝染不出那么深的色,我就由他安排了。不过这些好好的蚕丝,我不愿亏待它们,就想自己织些好东西。今日织些白的,以后也能染些浅色的。”

  恭瑶笑道:“锦瑟姐已许给我一件粉色的呢,没想到我能穿上这么好的衣裳。”

  我忙去给锦瑟捏肩:“好锦瑟,也给我一件紫的吧?”

  她假装不允,我去咯吱她,她便笑着讨饶,答应了。

  恭瑶问我:“你来的路上,看见仓公子了吗?”

  “看见了,他正要回去。”

  “前天顽猴儿他们不是给仓家去送货嘛,元府跟仓家也都默认了七日结款,结果今天一大早仓公子就拿着全款来了,说昨天将货都清点好了,三日后大婚,一定不能让元老板有不完满的地方。你瞧瞧,这品性。顽猴儿跟他站在一块儿,活脱脱一只真猴子,满满当当的云泥之别。”

  “婚期就定在三日后?”

  “你关注点错了啦。”恭瑶嘟嘴。

  锦瑟郑重地点头,又跟恭瑶说:“我就瞧着顽猴儿特别好,嘴活,心眼儿实,谁对他好,他都记着,重情义。不像那个仓舒,虚头巴脑。”

  我扑哧笑出来,恭瑶嘴却撅得更高:“不行了,没辙了,跟你们说不下去了。你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正常的审美。”

  我讶道:“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好看呢,原来是审美不正常。”

  恭瑶想站起来捶我,无奈腿上堆着丝,急得干瞪眼。

  我拿了织好的防晒套子去衣坊看货,坊主直接就定了三十件,回去告诉锦瑟,她高兴坏了。

  入夜,恭瑶已轻轻打起了鼾。

  我躺在床上,手里攒着迷榖坠反复摩挲,嘴里念着:白术,白术,白术。

  神智渐渐地不清明,临睡前,我模糊听到自己念着:白术,白术,仓舒。

  ☆、第十八话

  自那日迷迷糊糊念了仓舒的名字,我便心神不宁,一直到了锦瑟大婚。

  趴蝮这几日都未来寻我,待到傍晚酒席,才化着人形施施然进了元府。

  我过去扯了他:“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我跟你生什么气。”他笑道,“我气我自己,不够护你周全。”

  “我有爹,不要第二个了。”我笑说,“你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老看着我,况且上次若不是你,就像你跟龙说的,我就快饿死在泥坑里。那个时候遇上你,真的是一种救赎,想到世上还有相濡以沫的亲人,就觉得不该轻贱了自己的命。”

  “不管有没有亲人,你都不该轻贱了自己的命。”他蹙眉,抚上我的脸颊。

  总说惜命,惜命。可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没有陪伴的日子,真的太长了。

  落了座,我四下打量。

  趴蝮问:“找谁呢?”

  “没找谁。”

  话音刚落,就见仓舒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今日宾客多着红色,他仍穿了淡青的衣裳,像竹子化出来的。

  虽然不同,但还是,有些像他。

  “那人有什么古怪?你这般盯着他看。”

  我脸上一烧,说:“今日就你和他,穿了青色的衣裳。”

  仓舒坐了我们旁边,笑着同我打招呼:“真巧,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趴蝮皱着鼻子哼道:“有什么巧?这么小的城,一天能见好几次。你在路上,也挨个跟人问名字?”

  仓舒笑而不语,我忙回他:“我叫桃铁,桃花的桃,铁树的铁。”

  “刚柔并济,真是好名字。我叫仓舒,粮仓的仓,舒心的舒。”

  我说:“物化随行,好名字。”

  趴蝮说:“就没人问问我叫什么吗?”

  我忙道:“这是我弟弟趴蝮。”

  趴蝮看着仓舒说:“就是说,能扒下所有虚伪的面具。”

  仓舒笑道:“桃姑娘的弟弟说话真有趣。”

  趴蝮翻个白眼,我使劲掐了他一下。

  我一看仓舒,心中就颤动:“冒昧一问,仓公子,你家中可有兄弟?”

  “并无,仓某是家中独子。”他好奇地看我,露了天真,像荷叶上的水珠。

  我点点头,他亦没有追问,笑得叫人舒心,那笑眼像极了天上的月牙儿。

  我的心咚咚跳,几乎盖过乐声,但我只想叫它静下来。我一句句狠狠问自己:你前几日寻死觅活是为了谁?你跋山涉水是为了谁?你留在首山城是为了谁?你口口声声说喜欢谁?

  如果因为相像喜欢上一个人,算不算一种背叛?如果因为迷失喜欢上一个人,算不算一种喜欢?如果因为寂寞喜欢上一个人,算不算一种肤浅?

  我握着迷榖坠,它轻轻跳动,像那个人颤抖的睫毛,像那个人浮飞的药草香,像一个永恒的谎言,像一个温柔的诅咒。

  只道人不如故,只道初心不负,只道石烂水枯。

  可是日远人疏,可是身累心苦,可是斯人如故。

  我松开了坠子。

  我想放自己一马。

  我或许真的,该往前走了。

  宾客们突然都站了起来。

  仓舒见我不动,弯腰扶我起来:“裙子绊了脚吗?女孩子的麻烦事总是多些。”他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嘴角含着笑,看起来也就恍如招摇山城的那场梦。

  趴蝮也只好站起来,阴阳怪气道:“你的麻烦事也不少。”

  我忙对仓舒说:“谢谢。”

  一人从席间穿过,宾客皆躬身致意,到尽头处,元斌恭敬引他到首席坐下。

  那人黑面怒目,自有一番威严,像是全天下都偷了他家的米吃。

  重新坐下,我问:“这人该就是城主李耳?”

  仓舒点头:“能请得动李城主,也只有元大人了。”

  “城主只身赴宴,难道没有亲眷吗?”

  “听说是有一对妻小。李城主向来不苟颜色,独来独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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