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蝮撇撇嘴,又笑嘻嘻道:“我就觉得你比较好看。”
我白他一眼,拿勺子把豆花剁得稀碎:“你敢摸着良心说话吗?”
他按住我的手,说:“傻子,咱们五百年的情分岂是一面皮相可比得?”
我忙把手抽回来,捧着碗小口嘬豆花,问:“你觉得白术会喜欢她吗?”
趴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样不中用的男人,不要也罢。”
“嘿,鄣三出来了!”
与妲己一夜春宵那人蹒跚出了红楼,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还好叫个白影扶住。雨后梨花一样的小人儿,幽幽怨怨朝楼上望了一眼,歪歪斜斜搀着夫君走了。
我也仰头一望,妲己倚窗坐着,头靠着窗棂,一抬嘴角便是风情万种。
“……一夜家财散尽……”食客们一旁嚼舌头,我揪出个新词儿,问趴蝮,“什么家财?”
趴蝮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咱们这两天吃住,都是用这个,凡人称作钱。不同的数量可以交换不同的东西,买一座楼需要千片,买妲己一晚需要万片。”
“怎么数得清?”
“所以还有这个,”趴蝮又摸出个金果子,“一个果子顶五百片叶子。”
“你这都哪儿来的?”
“我从棪木上摘的。”
我思忖半晌,又问:“你要是跟妲己行房事,也会被吸了精气吗?”
趴蝮呛了一口,涨红了脸,气道:“莫胡说!我们的道行自然要高一些……”
“哦,原来你也想同她睡觉。”
“我没有,你不知道她是……”
“妲己,你又胡闹!”街上炸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我不理趴蝮,扭头去看。
不知哪里蹦出来一个光头,穿着姜黄的敞袍,站在路中央,朝楼上喊话。
“我怎么啦?”妲己微微倾身,无辜地瞪圆了眼。
“你一个姑娘家,成夜同陌生男子待在一起,成何体统?”
“你一个和尚,不好修行,偏来管男欢女爱,成何体统?”
和尚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妲己笑得花枝乱颤:“辛,你嫉妒了。”
和尚羞红了脸,把星星一样的眼睛晕得更亮:“妲己,你安心等我好吗?”
我心里一动,却见妲己一扭身进了屋。
和尚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
我摸着迷榖坠,小声问:“为何他现在不能与她在一起?”
趴蝮随口道:“既然选择了普度众生,怎能只爱一人。”
我朝他一伸手:“给我二十个果子。我要买妲己一晚。”
薄纱拨尽,灯影绰约,甜香微醺。
妲己坐在台子上,晃着光脚丫,看上去心情很好。
我生怕被人抢了先,冲到最前,举起装满金果的盒子:“妲己,今晚和我!”
身后立刻一片嘈杂,有人喊道:“你一个女人,凑什么热闹?”
妲己却不惊讶,跳下来说:“你们好生不讲理!女人便不能喜欢女人吗?”
她比我高一点,推着我的肩上了楼,进了一间房,将门掩上。
我忙解释说:“其实我并不喜欢女人。”
“我知道,”妲己眼波流转,“你是很厉害的妖怪。你,莫不是知道我是……”
她说着,便自顾解起衣衫来。
我后退几步,眯起了眼。
红丝裙跌叠在地上,妲己似乎变得挺拔了些,我抬眼看去,只见绛红的亵裤,平坦的胸脯,隆起的喉结,棱角分明的脸。
非常漂亮的男人。
我咽了咽口水,拿手松松遮住眼睛:“你不必如此,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双手将我的手扒开,红裙子的女孩笑眼盈盈:“是那只青蛇妖吗?”
“你们怎么都这么厉害,能看出其他妖怪的原形?”
“有心知道的话,多试几次就会了。你身边那个家伙,冷冰冰不爱搭理人,身材颀长,瞳仁遇光成线,又穿青褂子,我猜大概是青蛇。”
“那你能看出我是什么吗?”
妲己掂起我的胳膊,笑着说:“你的肌肉圆实,头发蓬密粗硬,神色却温吞,我猜是杂食的野兽。鲜有兽皮是鹅黄色的,该是你喜欢的颜色。莫不是野猪吧?”
我害羞地点点头,手握着迷榖坠,说:“你猜得这么准,我试百次也难学会。不过,我喜欢的不是趴蝮,是一个凡人。”
妲己看着我手里的迷榖坠,叹了口气:“真巧,我也喜欢一个凡人。”
我如梦初醒,忙问她:“你既喜欢那个和尚,为何还要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
妲己拉我到床边坐下,娇声道:“你不晓得狐妖是如何修炼的吗?”
“吸人精气的确事半功倍,但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呀。”
“放着事半功倍的法子不用,偏要绕远路,那是有多傻?”
我想起和尚的笑,想起鄣三小娘子的怨,又想起白术,心里像扎了根细刺:“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第二眼看见你就害怕。你那么美,谁看了都会喜欢。一想到我喜欢的人也会赞叹地看着你,也会想要触摸你,我就害怕地睡不着觉。光是想想,我就嫉妒地发狂。我今天看到那个和尚跟小娘子,就像看到我自己。凡人的一辈子,于我们来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他呢?”
妲己安静听我说完,笑着说:“你觉得我美,我很高兴。但你要觉得这是错,我却不愿认。若你的心上人因样貌喜欢了我,你敢想象他对你的喜欢是什么吗?流年易逝,容颜易老,单单因貌结缘,必定因貌不得善终。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不管他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华屋设塌还是席地露宿,你看在眼里却不会在乎,除了这个人本身,什么外物也入不了心。”她低了头,眉眼如水,双颊生粉荷,“再说,你觉得只因我的寿命长了些,我就该等那和尚吗?他既然选择了不要我,要他的众生,便管不着我的床笫事。人有多种,路有多条,有情可攀,无理可断,你总不能叫别人都照你的想法来活。”她眨眨眼,“何况,我并未与鄣三合欢。”
“你没有?那他怎会?”
“我不过取了他七魄里的欲魄,现下看起来有几分虚弱,过几日便能好了。都有了娇滴滴的小娘子,还出来寻花问柳,这种色胚,我看了也生气。”
“你取了他的一魄?你竟有这种本事。”我惊呼,又问,“可是你把它取出来,它又到哪儿去了?”
“魄这种东西,离开肉身就会消失了。”
“没了欲魄,虽减了□□,会不会连食欲也消失呢?若是对妻子也没了□□,他该不会也去出家当和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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