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铁太仓_云哥儿【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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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和尚做事利落,不光妲己懵了,我也懵了。

  又听到隔壁楼的店主人吼道:“妲己!你想跑哪儿去?你的契约到期了吗?”

  趴蝮翻个白眼,一手一个,夹带着我们也离开了堂庭山城。

  顺着山风飞了很久,趴蝮才落了地。

  我们落脚这山很怪,草也怪,树也怪,飞鸟也怪,走兽也怪,虽然啥都有,但总觉得看起来光秃秃的。不像招摇跟堂庭,没有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安全感。

  我拽紧了趴蝮,问:“这什么鬼地方,完全不像有山城的样子啊?”

  他将妲己扔给我,说:“即翼山凡人不敢靠近,的确没有建城。到下座山城,有三百余里,正合适我们考虑如何谋生。”

  “谋生?”

  “既然来了人间,同凡人混在一起,朝暮相处,总不好老是变东西来骗他们。今后我们在城中食宿,便照他们的法子赚钱来用。”

  “何必这么麻烦?你上次那些叶子果子变得不是挺好?凡人又看不出。”

  “变出来的东西没有发行的记录,发行的总量又是一定的,若是变得太多,就会破坏它原本的价值。凡人刚开始建立秩序,你便要摧毁它吗?”

  “凡人偏整出这许多弯绕,像招摇那样以物易物不好吗?”

  “寿命太长,活力太旺,总要找些事做。”

  “你又管百年叫长?”

  “凡人子嗣绵延,是前所未有的,漫长而新鲜的生命。”

  我摸摸妲己的小脑瓜:“你之前赚的钱有带在身上吗?”

  妲己学趴蝮翻个白眼,摇了摇头。

  我脑袋疼,照着跟前的小石子,使劲踢了一脚。

  事实证明,路边的野花不能采,路边的石子也不能踢。

  “哪个怂货敢踢老子?”

  前道上斜蹿出一条长虫,大臂粗细,堵在路中央,昂起脖颈,嘶嘶地吐信。

  三角头,黑色的腹面上间杂黄褐色斑纹,鼻颚皆有针,该是极毒的腹虫。

  那腹虫恶狠狠盯着我们,我们也战兢兢看着他。

  恍然,他站不稳似的晃了晃,万丈怒火化作满腔柔情,豆眼里充盈着泪水,哧溜滑过来缠住了趴蝮的小腿,嘶嘶地哭:“大王,大王!”

  趴蝮倒吸一口凉气:“大力?好久不见,你都会说话了。”

  腹虫缠得更紧,扑哧扑哧掉眼泪:“大王,你可算回来了!你一走一百来年,也不说回来看看我,我想你想得好苦!”

  我竟不知他何时来这即翼山做了山大王,好奇地打量。

  腹虫哭够了,松了劲,趴蝮晃晃红通通的小腿,长舒一口气。

  他鲜有触霉头的时候,看样子倒是拿这腹虫没什么办法。

  腹虫将我与妲己扫视一番,蹿到趴蝮耳边:“不知大王的好事成了没有?”

  他该是想说悄悄话,无奈嗓门太大,我听得清楚明白。

  趴蝮立马涨红了脸,捏住大力的嘴,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早就忍不住:“你当了大王,还要做好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趴蝮看看我,脸仍透着红,笑着摇头。

  我还要问,却被大力岔了话,他蹦着喊:“对了大王,这山里有妖怪!”

  妲己来了兴致:“你说这山里有妖怪?”

  大力认真地点点头:“有妖怪!”

  我也认真地点点头:“能看出来。”

  大力使劲摇头:“你没见过,不知道多吓人!那妖怪神出鬼没,脏不拉几,逮人就问:‘我是谁?’你说这事你得找爹娘呀?出来吓人干嘛?”他顿了顿,又忸怩道,“有一次,人家正在小解,它还不依不饶,真是羞死人啦。”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这妖怪透着几分可怜。

  “大王,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丑妖怪,叫它知道谁才是老大!”

  我好笑地看向趴蝮,他害羞地连连摆手:“陪你会会这妖怪倒是可以,不过,我可从没教过你叫我大王,也没说过自己是老大,休要再乱说。”

  “好的大王!”

  我们决定边吃晚饭边等妖怪。

  堆了木柴,架了兔子,抹了盐巴,围成一圈。

  大力缠着趴蝮,我悄悄问妲己:“那和尚,辛,他知道你是男人?”

  妲己点点头,笑道:“他知道。便是因为他懂,我才跟他出了青丘。”

  妲己眼里映着篝火,像流动的天河,里面的每一颗星星,都是辛。

  我原以为白术也是懂我的,可他却临阵脱逃了。辛虽然也不在妲己的身边,但他总是看着她的。可是,我握着迷榖坠,你总说他就在附近,我却怎么觉得,我永远也找不到他了呢?

  右肩突然一阵风,耳边刮过一丝凉气儿,有幽幽的女声响起:“我是谁?”

  ☆、妲己的故事

  青丘,连绵不绝的青绿山丘,即使过到了冬天,草也不会凋,树也依然翠。只东边有一棵参天的老木,四季挂着红艳艳的叶子,树枝像舞女的胳臂蜿蜒朝上,拽下七零八碎的阳光,染成一片金红相映,悲喜波澜。

  他们都讨厌这棵树,我却喜欢。我在树下,看见自己。

  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一只母狐与凡人云雨,忍不住问她:“你喜欢这样吗?”她昂起潮红的脸颊,短促地说:“我们应该是这样的。”

  凡人抽搐着,没了动静。母狐翻身下来,将乱发捋到脑后,人脸上凸出尖腮,用发腻的声音说:“莫急,再过几日,你便能识得其中妙滋味。”她袅袅站起身,拉着地上那人的脚踝,往老木走去。

  再过几日,待老木根吃足了血,叶子便会更红更好看了吧。

  路上碰见怀春在池塘边喝酒,我小跑到他身边卧下,任他抚我的头耳。

  怀春是我在青丘唯一主动亲近的人,因我自觉与他同病相怜。

  他们叫他王,但他很瘦,仿佛风强一些就能吹倒。

  我们这些小辈,都是他的孩子,但他不是我们任何一个的父亲。

  怀春咽着酒,苍白面色晕红,迷蒙的眼笑得清透。他小心摸着我那八条尾巴,说:“妲己,待你修成九尾,我便会离开青丘,将王位让与你。”

  但我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妲己,待你修成九尾,我便自由了,我经受的苦,从此由你接过,由你承担。这是你的命。

  他们还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想做王。

  任凭他们自欺欺人,我却不会上当。

  那一天,终于到了。

  怀春领我来到高坡上,前所未有的精神焕发,春风满面。

  我居高临下,昂起九条丰硕的尾巴,开始变化人形。

  欢呼尽退,我抬起手,看见纤腕红袖,满意地笑了。

  我转头去看怀春,他眼里映出的女人,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

  他也这么觉得。

  但很快,他的脸皱成一团,曾秀朗的面容全是恶意。他狠狠抽了我一巴掌,吼声里的恨震裂青丘:“别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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