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风月_鱼婠【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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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漠喜笑颜开,说:“严叔,趁着师父今夜闭关,倒是可以将我埋在桃花树下的几坛好酒挖出来,咱们不醉不归。”

  初初见面,还以为我这师兄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看来我的眼力的确不怎么样。这位师兄听起来像是个惯犯,还是个喜欢喝酒的惯犯。我狭促一笑,问:“师父不准你喝酒?”

  他一本正经地说:“今日事出有因,师父不会怪罪的。”

  严大叔想来也馋得慌,也不再一板一眼的了,冲着嘉漠说:“我就说那日我闻到你身上有酒味,问你藏了酒在哪里,你还偏说是我犯馋,闻错了……”

  嘉漠只是笑,却笑得很坦荡。他转过脸来,瞅了瞅我这个泥人儿,细心地说:“铜板,我去给你找套衣裳,你先去那后头的温泉泡泡。等你洗完了,下酒菜估计也就做好了,咱们再喝个尽兴。”

  我依着严大叔的指点,很快便寻到了那一湾温泉。清澈见底的池水被微风吹皱,波纹将月影揉碎,月亮像是撒在池里的碎玉,宝光深蕴。水汽氤氲,漫了一池,恍若仙境。池子里还飘着些许白色栀子花瓣,我挽起一片,置于鼻前,一股清新的味道很快就占据了我的鼻腔,馨甜地教人忘记所有烦愁。

  嘉漠让小乖给我驼来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袍子,我套在身上,觉得很是好玩,蹦蹦跳跳地蹦到嘉漠跟前。

  他揉了揉我湿漉漉的头发,道:“明日师兄便下山与你去买几件衣裳,今夜就凑合着吧。”

  我摆弄了一下被我穿歪的白袍子,皱着眉头问:“怎么?我穿这个不好看吗?”

  “你之前……”他忽然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了,只一本正经地说,“铜板,你已是十五六岁的女子了,自然得打扮得像个淑女……”他打趣道,“卿本佳人,奈何男装,不雅不雅。小心难得嫁出去。”

  我没去管他,只觉得这语调似曾相识。莫名地觉得嘉漠同我很亲近。约莫是自己当了些许年的孤儿,一直想要一个哥哥,除却二狗子那个不靠谱的,似乎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

  我跟嘉漠继续聊天,说些师父的喜恶,我暗暗记在心上,励志以后要好好维护我的家人。

  阎王桥地势较低,山谷之上的茂密树林里,严叔有一间树屋。那树屋搭在一棵百年榕树之上。树屋也隐在枝杈之间,若不细看,定是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嘉漠携着我,轻轻一跃,耳边风声呼啸,待我回过神,已然上了这树屋。小乖还在地上,拼命挠着这棵树。大树岿然不动,可怜的小乖索性放弃了,悻悻地去了。

  屋子有些许狭小,但也还摆得下一张短腿桌子。桌子上已经摆了几道热腾腾的小菜,桌边歪歪斜斜地躺着几坛好酒。我和嘉漠席地而坐,一室寂然,几树枝杈伸进屋子里,窗外只有茂密的绿色,夏意融融。

  我问:“严叔呢?”

  话才刚一出口,门沿上便落了个人,正是严叔。他单手端着一碗满满当当的丝瓜汤,从地上越到这三丈来高的树屋,却半滴未撒。我惊叹着他的好功夫,眼睛瞪得大大的。

  嘉漠瞧出了我的心思,淡然一笑,道:“待你在这青鸾峰上呆上些许天,自然也能达到这番境界。”

  “啊,若是有了如此绝顶的轻功,我便再不会被人捉起来了吧。”

  “自然。只怕也没人敢来找你的麻烦了。”

  我灿然一笑,奋力举起杯盏,道:“为了未来的铜板女侠干杯!”

  三方杯盏碰到一起,酒肆意地从碗里洒了出来,我觉得我也颇有些义薄云天的豪气了。

  几杯下肚,严叔已经呼呼睡去。我一向千杯不醉,自然也无什顾忌,一杯接着一杯。我喝得正尽兴,嘉漠眸子一沉,扶住了我的手,道:“铜板,你不开心?”

  这情景似乎同我脑海中的某个影子重合了,只是那个影子比嘉漠年轻些许。我想,我定是喝醉了,才会看到此番幻象。我赧然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清醒的时候强装镇定,不敢表露;故而也想尝尝喝醉的滋味,看看隐藏着另一个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从山洞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只顾想着如何才能活命;现在上了青鸾峰,就在想,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可是,心下分明缺了一口,我将自己的小快乐全都扔给它吃。可是,它就是不餍足,依旧不为所动地让我难过,让我心烦。

  我隐隐睡去,迷迷蒙蒙中似乎听到嘉漠的声音,他道:“阿妹,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我是在一间竹屋里醒来的。白色纱幔被早风吹起,有一种慵懒宁静的感觉。

  赤足踏在地上,走到门口,白色的袍子和我未束的发丝都在风里肆意翻飞。嘉漠早已在屋前练剑,淡黄色的朝阳将他逆光的侧脸描摹得轮廓分明。他的剑法似清风、似明月,又似大漠中随风而起的黄沙,温润中带着一些不羁的洒脱。

  这般不搭调的两种风格,却被他恰到好处地糅合在一起,沉静得宛若天上的月,洒脱得又如不羁的风。

  他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我,收了剑,淡淡一笑,道:“我们去拜见师父吧。”

  青鸾峰顶,雾气缭绕。师父正坐在一棵松树下打坐。她闭着眼睛,却知道是我来了,淡道:“铜板,你气息平稳,看来剑伤已经大好了。”

  我跪了下来,道:“铜板,徒儿谢过师父搭救。”

  我颇有些紧张,故而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那日,师父让我发誓不再见白云淼,她那时的苍白神情,如今我还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她只让我发那般重的毒誓,却又不肯告诉我缘由。现下想来:只怕师父早就知道他是山抹微云的人,知道他的真正面目,故而要我离他远远的。

  嘉漠疑惑地看着我,他要表达的意思是:你昨夜喝酒喝得那般豪迈,如何今日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师父道:“铜板,你既入了我的师门,自然该学些本事傍身。”

  “师父要教我救人的本事?”

  说这话的时候,我喜忧参半。我很愿意学,但又害怕学不好。师父面若冰霜,我肯定不敢跟她撒娇。若是学不好,肯定是要挨罚的。以前在弦歌坊的时候,有位琴师也是这般,若是姑娘们练不好,他就敲她们的手心。听说私塾里教书先生也有一根又粗又厚的戒尺……

  就在我惴惴不安的时候,嘉漠说:“师父,铜板现下根基全无,不如我来教她。”

  我心下一喜,如果是嘉漠来教我,自然就好说话些。师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睁开眼,轻道:“铜板,你先过来。”

  我怯怯地走了过去,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就觉得师父的指尖抵住了我的眉心,一道莹白的雾气缓缓地流入。

  我惊呼出声,却觉得一股暖流刹那间传遍了我的全身,上至巅顶,下达脚底。似是有什么力量将我托举起来。

  师父指尖的白雾源源不断,我的身体越升越高,待到雾气变弱,细若游丝的时候,师父便住了手。我只害怕自己会忽然掉下去,摔个颜面全无;却忽然从眉心腾升出一股力量,蔓延至全身,以至于我觉得可以自由地掌控自己下落的速度,进而缓缓地触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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