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林旭之是谁?有什么资格说音音的不是。音音从头到尾不过与他在皇后那里吃过一次饭,在围场见过一次面。他又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说她养大的孩子思想迂腐,心胸狭窄!
闵棠怒极反笑。可当她的眼睛看到华音眼里的水雾,怒火骤然间消失了得一干二净。
愤怒,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音音,林旭之的话,不可全信,也不是全无道理。虽然我不喜欢他的莽撞,但是有一点他说得对。看人不能仅凭一面之缘,一两件事。我们的眼睛有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很有可能是别人精心编织,专门为我们设下的陷阱。林旭之敢问你,就说明他当日在围场对澜郡主的确没有男女之情,不然他没有底气坦然面对你,乃至于指责你。他或许是个性子爽快的男子,却不是个可以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至少现在的他还不够资格。你的选择是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说到这里,闵棠长叹一声,柔声道:“每个人的处世之道都不同,若一开始两人的道不相同,即便凑到一起,也只会渐行渐远。他性情豪爽,你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你注重细节,重视分寸感,他却养了一身江湖儿女的脾气,不将你的想法当成一回事。你们纵使走到一起,二人的道也难以融合。你断得干脆,略胜他一筹。他昨日指责你一叶障目,他何尝不是少年桀骜,目中无人。但凡他多懂些世故人情,也不会当场给一个女子难堪。他说你思想迂腐,心胸狭窄,又何尝看到自己心比天高,目空一切?终有一日,他会为今日的莽撞后悔。你无需用别人不成熟的指责苛求自己。你很好,我清楚,你明白,这便可以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飘渺无边的理想,却忘了怎样做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华音埋头于闵棠胸前,泪水沾湿了闵棠的衣襟。许久,她方收了情绪。
“棠姨,我知道怎么做了。以后不会再犯傻,钻这种牛角尖了。”
少女心思,细腻入微,又不是金刚杵,哪能被人不留情面的指责,何况那个人还是她曾经有过一丝好感的人。
闵棠抱着华音,看着门外的初夏风光出神。
林旭之和华音的事,就这么算了吧。华音或许还不知道,她会如此在意林旭之的看法,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一丝心放在了他身上。既然不合适,她何必点破,再让此事起波澜。
林旭之也好,李旭之也罢,不懂华音好的人,都配不上她的姑娘。
也许,她该放华音出宫转转了。华音并不是传统的名门淑女,若将她一直禁锢在重华宫这一亩三分地里,她的眼界如何开阔。虽说女子在外行走不如男子方便,可若连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何谈其他?华音的父母亲本就是江湖中人,是她把华音养成了金丝雀,然而华音骨子里仍有雄鹰的血统。之前,是她活在俗世中太久太久,思想也跟着被禁锢了。女子为何不能出去了?华音将来要嫁的人,未必就是现在的名门公子。好男儿当是铮铮汉子,在这脂粉雕琢的京城中或许真没有华音喜欢的。要不之前见过的男儿那么多,她为何独独对桀骜不驯的林旭之上了心?
“音音,你想不想出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闵棠扶着华音头上乌黑的秀发,轻声道。
华音闻言,忽然从闵棠怀里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却有光华流转。
“我也可以出宫吗?”华音不敢眨眼,唯恐她一眨眼,就错过了闵棠脸上的表情。如果闵棠有一丝勉强,她就不出去了,在宫中陪着闵棠,直到她出嫁的那一日。如果闵棠是真心想她出去······
想到这里,华音的心跳忍不住加速。
闵棠心中微涩,却也满是欢喜。她的孩子都长大了,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都不愿做绵羊,要做自由飞翔的鹰。
“当然。若是音音想去了,棠姨明日就让人为你收拾行囊,让你秋姨陪着你一起去外面看看。”
感觉到了闵棠的真心,华音心中欢喜万分。
“可是,秋姨是棠姨的左膀右臂。我怎么能把秋姨带走了。”秋姨之于棠姨,同样是不可替代的人。她怎么可以将秋姨带出宫,留棠姨一个人在宫中孤零零的呢?华音郑重地摇了摇头,拒绝了闵棠的提议。
“不让秋月跟着你,我不放心。你不要推辞了。这些年,秋月跟着我一直在这宫中并不快活。现在日子还算平静,我身边也有人伺候,也该让她出去放放风,我可指望着她后半辈子跟我一起在这宫中耗下去,万一现在把她憋坏了,她要觉得不开心了,吵着要出宫陪你,我也留不住她。倒不如给她点甜头,以后能安心陪我在宫中过平淡日子。”闵棠轻笑道,看着华音,满脸慈爱。女孩就是贴心,要换了秦容那小子,就想不到这一层。
“什么平淡日子,娘娘和音姑娘在说什么呢?”秋月从外面走进来,见华音粘着闵棠,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自从华音协助闵棠打理宫务以来,一直将自己当成大人,有好几年不曾在闵棠怀里撒娇了。
“我想让音音出去走走,让你陪着一起去。”
“我跟着去了,您呢?”秋月第一个想到了闵棠,惹来闵棠一声轻笑。
“我刚入宫时,人生地不熟的,你和春花都不在身边,我照样过来了。现在我都在这宫中生活了十几年,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不便的,非得让你陪着我?音音不比十一,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若没有你从旁照料,我是真不放心。你别以为这是多久的事,最多一年,你就得回来。音音的亲事,可不能耽搁了。”
秋月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闵棠有什么安排,要把她和华音送走。的确,华音一人出去,她也和闵棠一样不放心。闵棠不可能跟着出去,那就只剩她了。
“那行,到时候您在宫中等着我们给您写信。”秋月爽快地应下来这件事,将华音的意见直接过滤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当天夜里,闵棠与秋月夜话,说起华音的婚事,秋月十分赞同闵棠的观点。她们这一生是不可能寻到一个可心的人了,孩子能找到也好呀。
“娘娘放心,届时若有音姑娘看中的人,我一定带回京里来。要是人不同意了,就打晕了。”秋月是实干派,宫中生活十余年依然没有磨灭她性子里的那一点率真,可谓难能可贵。
“你酌情处理吧。”秋月办事,闵棠并不担心。玩笑归玩笑,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她心中自有一杆秤。至于圣隆帝那里,先斩后奏怕是不行的。林旭之的事,可以利用一二。
不出闵棠所料,圣隆帝听闵棠说起让华音出宫时,没有一口答应。待闵棠将华音为林旭之的话困惑一事告知圣隆帝,圣隆帝迟疑了。当她提出派秋月随护华音左右,华音不会有安全问题后,圣隆帝终于松口了。
“爱妃将所有人都送走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谋划着自己出去了?”圣隆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闵棠,闵棠果决地摇了摇头。
“臣妾哪里都不去,圣上在哪里,臣妾就在哪里。”她今日要敢点头,圣隆帝别说同意华音出宫,就是在外游荡的秦容也会召回来。别看圣隆帝这些年对她不冷不淡的,可她真要生了其他心思,圣隆帝必定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按在砧板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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