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笼子里什么都没有。
我们看到笼子便想当然以为里头一定关着什么,从空空如也中臆测出一个囚徒。
有时关了别人,有时,关了自己。
假想的世界,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2)
温凉突然不和阿布来往了。
不少人跟我普及谣言,妖怪大街上居然盛传这俩是一对儿,并且好事将近。
且不说温凉这石头生的原身无男无女,狐狸和寿山石,完全就是跨物种恋爱啊!更有甚者,他们一个是生物,一个是死物,岂止是跨物种?简直就是,跨物种啊!
说实话,我十分好奇这俩要怎样传宗接代。
就狐族老族长这旺盛的繁殖,啊不是,生育力,下任族长要是断了后,他老人家还不得悲伤逆流成河,气得爆了血管?
当然,最可能的结果是他直接废了阿布,立别人当主君。
这倒是很合阿布的意!反正他成天跟我抱怨不想做族长,只想当风流浪子。
可,哪个皇帝不是风流浪子呢?完全不理解阿布的矛盾点在哪儿。
也所以,谣言里生造这俩人的亲事是老族长亲定,真是打死之之我都不信!
“为什么要打死我啊?”
之之泪眼婆娑地望着我,着实委屈。
我据实以告:“因为我打不死啊!”
之之想了想:“也对!”
“不过你可以被吃死。”
耳边飘来一阵熟悉的凉薄,温凉悄然而至。
我半合着睑兴味索然:“切,就会□□刀!”
“胡说遭雷劈!”
我极尽全力仰头:“苍天啊,劈死我吧!”
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我越来越靠近阿布的没脸没皮了。
温凉懒得搭理我,过去抱起之之,爱怜地抚着她颅顶。
之之是瓷鸟,全身光滑水润,手感极佳。
我摆了张无聊挖鼻屎的表情看着闲适的温凉。
“你来干嘛?”
“串门儿。”
“我这里是全天下最可能碰见阿布的地方。”
“他去凡界了。”
“喔……”我满心八卦,“你知道得倒详细!”
“他走之前来跟我打了招呼。”
“嗳?你俩最近不是避讳碰头么?”
“谁说的?”温凉是真淡定,“好像往日里我俩就常私会似的。”
岂止是不常私会?根本就老死不相往来。温凉说过,没有我,她这辈子都未必稀罕搭理阿布一个白眼。
所以,我究竟是怎么被谣言绕进去哒?
舆论导向太可怕了!
“分明是你自己不长进!”
温凉轻飘飘地又插了我一刀。
(3)
不说阿布了!
他有点儿倒霉事儿就拉我垫背。上回咬伤狸猫教皇还是我给捐了太岁水才抵消他许多罪过,不说谢我,还嫌我多事烂好人,活该被人造谣!
话说温凉今天过来,多半儿是寻常打发日子闲磕牙,另有一桩小事儿,却是为着之之。
温凉是遗世的文物寿山石住在博物馆里,这大家都知道。博物馆地方大宝贝多,年代久远的古物不成精的甚少,像潇潇这样千年历史的古琴都算得小辈。有回,温凉领过来位陶罐爷爷,人家可活了七千年啦!连现任的妖王都对他礼遇有加。
我意思是说,温凉人脉可广了!
可这样八面琳珑知识广博的温凉,今儿居然上门找我帮忙。
我仔细回忆了下今天早上的日出,没错,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于是我就纳罕了。
“我能帮你什么?我连门儿都出不了。”
“我记得,你同翠园的竹水瓮有些交情。”
“嗨,不是什么交情!水哥喝醉了来我这儿说了一晚上老婆的坏话,醒了就认我当哥们儿。其实他是怕我找水嫂告密,哈……”
温凉明显对水哥的秘密没兴趣。
“那你托他做个小物件应该不难吧?”
我好奇:“啥物件?干嘛用?”
“笼子,鸟笼!”
“你一妖怪,又不养鸟玩儿,要来作甚?”
温凉低头看着已伏在她膝上熟睡的之之,眸光柔和清亮。
“给这孩子寻个安生。”
这个温凉,不是来时的温凉。
(4)
知道我要打个竹鸟笼,水哥那殷勤劲儿快赶上给妖王献宝了。
他约摸觉得这下总算扯平了,以后就不欠我人情了。
太天真了!把柄这种事儿,证据能湮灭,嘴你是堵不上的!
虽然我从来没想过要给人家制造夫妻矛盾。
事儿拜托过去才三天,水哥的鸟笼子就做好了。拿过来一看,尖顶勾檐儿,每片竹栏都打磨得光滑无瑕,做工精巧细致严丝合缝。他还贴心地给配了黄铜的笼钩,摆好了食罐和水缸。
这豪华度,连我都想缩缩水,住里头去。
原打算给酬劳,水哥死活不肯要。说急了还吼我,质问我是不是不拿他当朋友。
我真是很想告诉他:大哥,不是我的钱,不拿白不拿呀!
当然最后他十分慷慨激昂地空着手回去了。钱我就大发慈悲地吞了,打算回头放个高利贷给阿布!
啧,智慧的头脑是第一生产力!
温凉来拿笼子的时候倒没显出惊艳,犹自一脸肃淡。
忍不住,我还是问了。
“干嘛好端端地非把自己关起来?妖怪都应该是自由的。”
温凉手抚过根根竹片,仿佛听见她微弱地叹了声。
“跟自由无关,只是有些过去无法摆脱而已。”
之之是只瓷鸟,她不会飞。
在日复一日的憧憬与仰望中坐化,将执念铸成精元,奈何,她依然没有生出翅膀。
泥土造就的器物,终究只能是地精。术法可以帮助我们腾云驾雾,但那不叫飞翔。
“只有笼子里的鸟才会一直向往天空。她需要向往下去!”
温凉的眼泪落了下来,凝结成水晶珠子散在草地上。阳光照上去,亮闪闪。
我又看到了另一个温凉,她总被冷漠的温凉藏起来。
像之之一样。
囚在心里的牢!
第十二天、柏柏
(1)
来自远方的问候,像春天南来的风,暖暖的略有些潮湿。
认识柏柏是在一个冬天。久远得甚至模糊了年岁,漫天的飞雪里,唯他一株苍翠。
柏柏的头发针扎似的根根竖着,像他的树叶一样。
我不明白一颗柏树怎会热衷于旅行?
柏柏骄傲地抬起下巴:“我要去一个没有冬天的地方!”
“你又不怕冷!”
“可是冬天很寂寞啊!”柏柏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我,“我的朋友,松鼠、狗熊,连老龟都冬眠去了。别家的树子树孙也都光秃秃的,不愿出来见人,总是我和老松家的琦琦搭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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