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是有朋友的呀!”
柏柏突然失落了:“琦琦嫁人了。”
我不知道怎样安慰面前失恋的少年,只能实事求是:“青梅竹马的也可能只是兄妹。”
“琦琦比我大。”
强烈怀疑柏柏希望我吐槽他。不过我还是忍住了!
然后柏柏就说要去南方。
我问具体是哪里。
他说不知道,就是一路往南,到了喜欢的地方就停下来生根。反正他是一棵树,一年常绿的挺拔乔木,走到哪儿都可以是“高山顶上一劲松”。
我纠正他:“你是柏树。”
“不要在意细节,领会精神!”
好想告诉他:高山顶上也很冷!
(2)
妖怪世界没有人类那种叫明信片的东西。于是柏柏便捎了一片梧桐叶来。
那是一片盛夏摘下后小心压制过的树叶。脱干了多余的水分,翠绿变得发墨,输送养分的叶茎脉络清晰,宛如地图上蜿蜒的岔路,不知尽头在何处。
柏柏也没有用笔。
松烟墨色在墨绿的叶片上露不出字迹,也染不上颜色。
于是柏柏用针刺下了离别后心情的密密麻麻,说他的安定,也说他的向往。
我喜欢在阳光探照时将梧桐叶放在光里。影子落在身旁的巨石上,放大成书信的幻灯片。每个针眼都是一个圆满的光点,拼凑出我远方朋友的心声。
我又想起临走时柏柏在寒风中维持住的笑。
“肉肉,认住这风!等它变了方向,会有我的消息随风送来。”
我期待:“风会说话吗?”
柏柏大笑:“哈哈哈,当然不会!但风里有礼物,停在你面前的时候可别忘了签收。”
我没有忘记。
这一季的春风送来了柏柏的手信,墨绿的树叶盘旋着直落在我头上。
朋友的牵挂,怎会错过?
(3)
好多天以来,我都有些恍惚。
阿布还在凡间浪荡,温凉偶尔过来煮茶闲坐,大哥只有丢脑袋的时候才会飘过来,朋友们来了又散,大多数时候我都仿佛置身事外,不加入任何对话讨论。
终于有一天,宫宫摇着刺绣团扇对我说:“把你那片叶子拿出来我瞧瞧。“
我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有片叶子?”
不对!
“什么叶子?”
宫宫媚惑地一笑,从腰带里摸出个东西搁在矮树墩上。
也是树叶子,红色的枫!上头有密密麻麻的针眼。
“咦?你也有?”
“不止他有,我们都有,”小歪一抖袍袖,落下一地种类各异大小不一的树叶子,“还有好多!
春天的风走了好远,越过寒冬来到我面前。
而这一路的每一天,都有一片叶子候在沿途,等着搭上它的顺风车,回到约定的地方。
我的朋友有一册四季的书信,厚得像一本读不厌的小说。
(4)
“柏柏,南方的天气还适应吗?听说那里总是下雨,你的头发不会再干得扎起来了吧!”
“亲爱的柏柏,温泉水是黄色的吗?还是红色?你可别跳下去呀!因为会浮起来,哈哈……”
“清明了,我想念雾色里你的味道!”
“记得我跟你说的阿布吗?他褪毛了。听说新长出来的狐狸毛会更红,红得像血。好想到时候剪条尾巴下来寄给你当围脖。啊,对了,你已经不需要围脖了呀!”
“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长了个脚趾头出来,在右边,看上去就像个小肉疙瘩。温凉每天来帮我捏脚趾头,她说抚摸能促进生长。我觉得她只是喜欢捏小肉肉。”
“今天遇到一条锦鲤,她说她叫不伤,从南方洄游来的。她说认识你,说你壮了。真想见你啊!”
“柏柏,虎娘娘阿苗的大白鹅死了。它只是普通的鹅,没有妖怪那样长生不老。大家帮阿苗给大白鹅办了个隆重的葬礼,然后把它煮了吃掉了。”
“下了一个月的雨了,不幸福!”
“气死我了,阿布嘲笑我字写得难看!我用嘴写的好不啦?柏柏你不会嫌弃我的哦!”
“满月的时候我就想,柏柏一定也在这月光下仰望天空。”
“欧天呐,这天儿要开露天烧烤会吗?热死啦!我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麦来信了,哈哈哈哈哈哈,她说,说,包子玮爷天太热,化掉了!哈哈哈哈,她又结起来,成了张煎饼,哈哈哈,煎饼玮爷,哈哈哈哈”
“这该死的天已经烧了半个月了,听说南方更热,柏柏你还好么?不行回来吧!好歹妖王派了小井仙子每天给大家吹寒气。雪女的冷风暴真不是盖的!活活把阿布吹感冒了!”
“柏柏,我做梦了!奇怪太岁也会做梦。我梦见自己长出了手脚,骑着老白去看你!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骑只□□呢?”
“七月十五,鬼门开!大哥去人间偷了好多供果回来。温凉说他大概是别想成佛了!”
“我有跟你说过阿布联合温凉报复狸猫教皇的事么?欧,太精彩了!不过这说来话长,改明儿我找片大点的叶子,详细给你说。”
“为什么你结婚了不早告诉我?!!!!!!!!”
“呃,好吧!误会。你看,谣言总是那么多,而且所有的柏树长得都差不多,是吧!”
“天凉了,今年的秋天来得有些晚!”
“柏柏,要等我呀!有了手脚,我就去看你。我会跟阿布学腾云,跟温凉学武功,我会坚强勇敢天下无敌地出现在你面前。那时候,请记得拥抱我!我爱你,柏柏!”
……
每天,我在风里放一片叶子,祈祷它们一直一直,飞去南方!
第十三天、妖怪的日常
(1)
午夜清风,雨后的天空月光还未释放,也没有星星。如果放弃一切的照明,四周除了黑暗,便只是这风。
是巧合么?我的朋友们都不惧怕黑暗,更适应黑暗。
草甸子上还潮,阿布躺在千年的巨石上,头枕着胳膊,一双眼睛透出荧绿色的光。
温凉像一尊青色的夜光杯,寿山石不会这样照亮黑暗,她在催动自己的内丹。
大哥没有头不需要看见;蛋蛋身上自带磷粉;宫宫在小歪头上戳了两根钎子,插上蜡,美其名曰兔儿爷灯。
大家都不回去,默默等待一个消息。
云里有烧天的红光层阶递进,向着这边绵延过来。
咔嚓咔嚓——哔啵哔啵——
远来的声响似炉火中爆裂的薪柴,听起来蕴含着力量。
哗啦——啪——
云爆了开来,火将天空冲开了硕大无朋的黑洞,清冷的圆月在火环的中心纯白圣洁。
“喔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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