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阵亡,军报递送到了那边府上,却没人敢来告诉日夜思念的女子。
家人试探着问女子:“将军百战死,你可否想过,他,或将战死?”
女子执笔书情思,嘴角一抹嫣然:“怎会想不到?只是心给了这个人,大不了,随他去便是了。”
不要啊!这么美好的人和心,不能就这样死去了。
某种意义上的自私吧!小艾不能忍受憧憬的爱情随着肉身的消失不复存在。她想留住这样的女子,留住这份心。于是她做了妖怪最不该做的事——仿照小将的笔迹和口吻,继续与女子通着信。
凡人的寿运是在生死簿上落笔成契的,每个人每一世都牵连着种种因缘,极小的改动都可能造成历史剧变,即使是仙神都不得擅做改动。小艾给原当殉情的女子一个虚妄的幻想,将她的寿命延长哪怕一天,都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然而最讽刺的是,天上地下都没有发觉的时间里,一个月,凡间的女子竟然灵犀地觉出了异样。
“因为信来得太勤了,边关遥遥,战事又紧,怎会两天一封家书?何况,他的信里从不会有‘落日黄沙,亦作景致’这样矫作的话。他说过,厌恶战争和杀戮!”
女子没有想到以死相迫引来的竟是非凡的妖精,她忐忑不安的心情忽然平静了,眼神温暖柔和。
“能遇见你真好!谢谢你这般守护,若有来生,定好好地与你做个知己。”
女子终究自刎而去,颈间的血喷落在信札上,似一朵朵腥色的梅花。
她如何想到,没有来生了!
触犯天条的小艾连妖怪都做不了。她被流放去了天地的边界,承受天火和罡风的侵蚀锤炼,当一块五百年不动如山的界碑。
而这,已是宫宫跪在天宫前七天七夜,低声下气求来的最好结果了。
那之后,宫宫再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仙官。
从此,他只是妖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妖怪!
(5)
“还有六十九年!”
宫宫下了月宫径直来我的凉棚喝茶,温凉的茶,不要钱。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恍然他话里所指。
我挺为他高兴的。
“对妖怪来说,不是很长啊!”
宫宫点点头:“唔,的确不长了!”
活得久就是这点好,时间呐,算个屁!
第二十九天、情。雨。火(前篇)
(1)
雨季来临之前,我们作了一次远行。
就阿布、温凉、和我。
起初我很忐忑!毕竟受到邀请的只是温凉而已。一个久远的“熟人”,一场盛大的婚礼,我们有幸去见证。
妖怪的姻缘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听说是新娘执意如此。可是她却只请了温凉去参加,并且欢迎携带家眷。
温凉也本没有家眷的,然而她执意带上我。阿布的同行纯是他自己硬加入进来,温凉竟也没有拒绝。
于是偌大的场面上只有一对夫妻,宾客三人。
感觉真不好啊!
(2)
路上走了三天。
因为要穿过凡人的城市街道,大都会夜不眠,无论做什么都可能被目击,我们不能轻易腾云驾雾。
阿布的板车同样是惹眼的。多亏温凉为我做了滑板。两人将我装扮成一只趴伏在主人滑板上的宠物狗,堂而皇之地走街串巷。
不过还是引起了一些围观,大多是喜欢动物的人们。他们觉得一只狗狗坐滑板太逗趣神奇了,纷纷过来照相留念。
我十分担心自己在闪光灯下会暴露,照相时表情僵硬。
“哇,小狗狗好酷啊!”
“这表情碉堡了,十分淡定啊!”
“这么听话,不叫动就不动的喏!你们怎么训练哒?”
“所谓别人家的狗啊!”
“嗅,嗅——汪!”
不知道该说人类聪明还是愚蠢,他们还没有一条狗明辨是非。
一路上有很多狗狗企图扑上来咬我一口。太岁是灵药,这太有诱惑力了。我是说,关于唐僧走在取经路上的心情,我想我已深有体会!
自从我长出左手后,阿布每次来推我晒太阳的时候便会顺便教我些简单的术法。他知道我有一个周游四海的梦想,同时也明白,离开了妖界的肉肉只是太岁,营养丰富,价值千金。而且,易捕捉!
所以说温凉和阿布真是太可靠了!他们保护我毫发无伤。
“那你说我们谁是大师兄?”阿布搂着我嘻嘻笑,样子甭提有多天真。
他这么诚心诚意地问,我当然,不可以大发慈悲告诉他喽!
就俩人,一个是大师兄,另一个不就自动变成二师兄了?猪八戒是真傻,阿布和温凉可一个都不傻。
我也不傻!虽然也不十分聪明。
于是答案只有一个——
“什么大师兄小师弟的?我又不是唐三藏。”
没有尸体就没有凶案,没有师父就没有师兄。我简直太机智了!
然后那天晚上我们夜宿旷野,我被一只有福气的田鼠咬了。
没有人值夜,我的朋友们都躺得比平时更远,他们打了赌,我叫救命先喊了谁的名字,谁就是大师兄。
他们没有告诉我这个赌约。
他们没想到,我惊慌之余只喊得出两个字:“妈呀——”
太岁水淌了一地,我的悲伤逆流成河。
我泪眼婆娑望着温凉:“原来你也喜欢角色扮演啊!”
温凉啥也没说,抡起脚将田鼠踢上了天。
那惨叫声,飘得真远!
(3)
距离目的地十里之外,我们遇见了迎接的仪仗。
那些都是凡人,我完全确信。
细想起来,温凉似乎没有说过那个“熟人”是谁,我们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人。而她居然排遣了一支凡人的仪仗队来接待婚礼唯一的嘉宾,这场远行的匪夷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很庆幸婚礼允许宠物参加。
“庆幸你妹啊!”我在豪华酒店套房发飙,“早说这是在凡界举行的婚礼,我就不来了!温凉你故意哒!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你安的什么心呐?”
第一次对朋友这样言辞激烈,连阿布都吓了一跳。他迅速窜到门边,透过猫眼窥探了一下走廊上的情形,又小心将门拉开一点点,只伸个脑袋出去左右张望了片刻,随后轻轻关上房门,落锁,蹑手蹑脚跑回来。
“嘘——”阿布紧张地捂住我的嘴,“咱们这是在人间,肉肉你小点儿声!”
我瞪他。
“哟,真生气啦?不至于!”阿布乐呵呵摸我的头,“就是扮小狗嘛,我还装过黄鼠狼呢!”
我一愣,不可思议地继续瞪他。
“真的呀!老子是狐狸好不好?总吃人间的饭食会折寿的。不定时偷点儿鸡蛋补补,怎么顶得住?”
那也不能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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