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喔喔喔,两层的水晶球,小星星在里面那层!因为有水托着,外头那层怎么转,里头的小球都不会动的,所以小星星一直是正面朝着我。”
“你总算明白了!”
仔细看去,两层球中间还真有薄薄的水层,只是球体贴得太近了,水又澄澈如镜,所以这样子的光线下我一时难以分辨。
这样子的荷灯下水,即便浪头再高再猛烈,也不怕会打翻了。
答疑解惑,又学了知识,我很高兴。
瞧我雀跃不已,宫宫直觉好笑,过来摸着我脑袋半开玩笑道:“懒肉肉,我们认识几百年了,怎么尽长个儿,这里一点儿没长进呢?”
我理直气壮:“我又没进过私塾念过书!”
阿布指着温凉:“她也没少教你啊!蛋蛋的书还老借你看呢!”
“看不懂啊!”
“嘶——”阿布眯起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不学无术的还挺有理啊?你不想得道啦?不想修炼出手脚了?”
“想啊!”我完全不沮丧,“可六百年了,我只得到了一只手,说明再急也是没有用的。而且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嘿嘿,”我冲着大家伙一咧嘴,“回头你们捎上我不就结了?”
笑完一睁眼,我看见温凉捂着脸,宫宫捂心口单膝跪着,阿布则索性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我不解:“你们怎么了?”
温凉:“画面太美!”
宫宫:“心悦诚服!”
阿布:“五体投地!”
我觉得他们在骂我!
(6)
望着荷灯在江水中浮沉隐现,顺流远去,我们几个十分满足地返回了沅水滩头的集市。
偷偷绕到豆芽娘子的摊位去瞧了一眼,好家伙,依旧是门庭若市,队伍都拉升出了蛇形折了五层。之之叠着高脚凳收钱,小歪和小榭忙着盛乌梅汁,每个人额头上都布满汗水,闪烁着勤劳质朴的光芒。
于是我们觉得不该打扰人家发财,遂去了另一家糖水店歇脚喝凉茶。
要我说,煮凉茶这门手艺还得是温凉一级棒,外头卖的真没法跟她比。不过这家绿豆汤确实沁甜,我便把凉茶给了阿布,一人喝了三碗汤。
“那我怎么办?”阿布的脸跟手里的两杯凉茶一样苦。
“我不管,这是你选的,就得你负责!”
“我点凉茶又没让你点。”
“我不管,我相信你,得你负责!”
“我哪儿知道它这么难喝?”
“我不管,谁叫你不问清楚,得你负责!”
总而言之,我不管,阿布负责!
阿布气死了,端起杯子要泼。温凉一把按住他,往两个杯子里分别丢进去一粒乌梅。
“试试!”
阿布将信将疑端起来嘬了口:“吓,还是苦!”又咂咂嘴,“不过不苦嗓子眼儿了,还有点儿甜咧!”
他高兴了,端起杯子几口喝干,打个嗝长舒一口:“啊——得救啦!”
言罢,就见宫宫不怀好意地递上了自己的杯子。
“既如此,我这个也劳驾你处理一下吧?”
阿布脸都绿了,拖着凳子逃到我后头,扒着我肩头恶狠狠龇牙:“警告你啊!别让老子闻见那味儿,不然我咬你。”
宫宫大笑。
如此,在这糖水铺子里笑笑闹闹地,歇了不少时候。不知不觉就近了亥时,外头的喧闹愈加热烈。夜行的妖怪们真正狂欢了起来。
原定了是有灯会,还有盛大的演舞歌会,我们算算时间,正准备起身去滩头东侧的戏台子,宫宫却定住了似的,坐在位子上全身绷紧了。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往去,铺子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旁坐着几个生面孔。青面獠牙的样子,约摸是鬼差。平日里两位主子爷走得虽近,妖界和鬼界还是有来往限制的,轻易我们不去,小鬼儿们也不越界过来。故此不怎么识得。
还以为宫宫认识,可瞧他的神情,可不像他乡遇旧识。狐狸耳朵尖,竖起来细听,却连他也一时怒了。
“妈的,我们的荷灯,好似被他们几个捞去玩儿了!”
我揉揉眼睛使劲看去,恍惚那些人宽大的袖子下若隐若现的物什确是我们的灯球。
温凉蹙眉:“怎么被他们得去了?”
“说是在江里竞游,偶尔看见,觉得好玩就拿走了。”
“那岂是玩儿的?鬼族的人焉能不知其意?”
阿布虎牙露出了唇外:“大爷的,说玩儿两天再放回去!”
说着,阿布就窜了起来,大喝:“那能一样吗?!”
呼——地刮起阵大风!我还以为棚子被掀了,不然哪儿来如此强劲的穿堂风。甩甩头望去,乖乖,居然是宫宫!
兔子跑起来果然快如疾风!
人到拳到,宫宫刹住的同时,对方一人已经仰面从门口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下巴颏上好大一个拳坑,登时没了知觉。
他手一扬,远远抛过来个东西。
我下意识接住,是荷花灯球。我们四个的灯用了不同颜色的蜡烛,阿布是红的,温凉是白的,宫宫选了黄色,我要了支银光闪闪的。这盏灯里的蜡烛是银的,是我的灯。
“上啊!”阿布撸起袖子奔了出去,“打完了我们再去放灯。”
他这话是招呼温凉的。我没有脚,不会打架。
我看着我的朋友们为了保护我的祈愿跟别人大打出手,心里感动得想骂娘!
没有脚,有什么关系?我有朋友,好多呐!
(7)
很多妖怪和小鬼儿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盂兰盆节的沅水滩头混战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他们可能只是在街上走着,突然飞过来的锅碗瓢盆甚至一具身体就掉在自己或身边人头上,于是他们要打回去。
这就是非人们的逻辑:你打我一拳,我打死你!
小贩的棚子们塌了,灯火被纷杂的足迹踩碎,酒醉的家伙们举着酒瓶在天空中大笑尖叫。没有了我族和外邦,没有了朋友或敌人,大家为了打架而打架,用暴力庆祝这一年一度的盛会。
我看见小歪一手夹着之之、肩头扛着小榭,纵身轻盈踩过无数人头,飞掠向我们。我笑着朝他挥手,可下一秒他就被飞过来的水哥砸个正着,四人挤在一起摔到了人堆里。而踢了水哥的豆芽娘子则被格格一爪子撩在肩上,格格又吃了莫莫一头槌,莫莫被香帅抱住了大腿。香帅身上满是不知道谁踩的脚印子,鼻子都歪了,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这世界疯了!疯得好好玩儿!
“住手!”
我看见战圈外蛋蛋和她那些治安志愿队的伙伴们手执戒棍列成一排,他们个个身着紫色劲装,腰上扎着锦带,左手臂上别着金黄明亮的臂章。
我以为这场狂欢是到头了。
紧接着一只空酒瓶翻滚着,以优美的抛物线正砸在蛋蛋脑门上,她一个倒仰栽了下去。治安队的伙伴们瞬时被点燃了怒火,抡起棍子嘶吼着冲进了人群,加入了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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