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歪完全不同,宫宮是一只纯正无杂交的兔子,毛如雪白,眼红也如血。
这俩兔子总是一同出现在我面前,可它们又互相否认对方是朋友。它们表现出来的一切言行简直是为了向我证明,它们是宿敌!
相处两天以后我完全理解了它们之间的“仇恨”!
呃,确切说是一方的!
宫宫实在太啰嗦了!
我始终无法将宫宫的温婉玲珑的形象跟碎催联系起来。它连吃草都吃得那样娇羞腼腆,变成人形时莲步轻移,裙裾下绝露不出鞋头来。更别提说话总以袖掩口,轻声细语了。
可那次,就因为我夸了句过路的仙鹤美貌绝伦沉鱼落雁,我滴个妈呀!
“欧,仙族哪个不会驻颜术呢?不然那些个毛脸长嘴尖耳朵大獠牙还不把人吓死?嗨,这年头连那些个老道都不务正业了,成天介不炼丹药,尽琢磨着整些个磨皮膏啊脱毛水的拿去奉承仙官儿大佬。你们瞧瞧那些个神仙,一个个走出来美得跟假的似的,不知道还以为咱妖怪大街是烟花柳巷呢!”
我听得发愣,嘴张了张,刚发表了一个:“不过……”
“说咱话里酸,呵,真可笑!也不睁眼看看咱是哪个宫里头给谁当的差。月宫里头要啥没有,这仙界里头上中下三十六洞神仙哪个比得了我们嫦娥仙子的美貌?那是真正的天生丽质去雕饰,脸上不需得藏。我才说你们眼红不忿呢!整日里造谣我们仙子跟这个汉子那个英雄好上了,非得把人压舌头底下当破鞋踩。踩脏了别人,自己涂脂抹粉出去扮人装鬼,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假货,我呸!”
宫宫骂利索了又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扭着小胯就走了。
留下我跟小歪彻底疯了!
我翻着白眼趴在石头上委屈得满嘴喷孢子。
小歪坐在石头边气得浑身打颤,脸上的油彩不住往下掉,活活把嘴裂成了四瓣儿!
后来小歪冷静下来跟我说:“宫宫原本是雄兔子,就因为太秀气了被人骂娘娘腔,污蔑他做兔儿爷。他一气之下捻了变身诀,从此只作女儿身。除了嫦娥仙子,没人收留他。”
“神仙也爱嚼舌头啊?”
“闲呗!活得久了,没烦恼,欠!”
“真操蛋!”
“嗯,太操蛋了!”
“所以其实你是他朋友吧!”
小歪站起来抻了抻腰。
“我真是兔儿爷!”
泥胎的小歪看着挺硬实,可是个空心儿。不像温凉是石头,从里到外实打实的硬。
因为空心儿,所以肚宽。
(3)
听说我这些日子闹心,吃过午饭阿布悠悠哉哉晃过来看我。
算起来倒有一个礼拜没见着他了,恐怕又是在人间泡了个年少无知的小姑娘。
这淫贼!
“哎哟喂,你咋抽巴成这样了?要当马王堆干尸啊?”
不怪阿布大呼小叫,我确然比原来缩水了三分之一的直径,表皮都皱了。
阿布绕着我转了三圈,最后掐指一算。
“啧,太岁是天生灵物,生精魄没有魂,无命可占呐!”
我万念俱灰。
“要么你去找老君问问?看他是不是近日有意拿我炼丹?”
“屁咧!”阿布一边骂一边蹲在地上摸寻什么,“你这玩意儿吃的就是水灵,搁火里一蒸还剩个啥?吃你个柴爿哦!”
我看他蹲着半天没起来,心下好奇:“你干嘛呢?”
“不干嘛,瞧瞧!嗳,”他戳了戳我身体贴地的某处,“你这里怎么烂了个洞?不痛啊?”
“啊?”我努力扭了扭,尝试低头去看,“哪里哪里?我怎么没感觉?”
“我去,霉啦!肉肉你懒得生霉了哇!”
我是太岁,朋友们习惯叫我肉肉。
我六百多岁了,从来没离开过身边这块千年巨石超过一米。于是我终于发霉了。
我有很多朋友,断头鬼大哥,狐仙阿布,寿山石精温凉,以及等等——喂,这个等等是啥意思,等等喂——以前他们每天来给我讲故事,听我讲故事。现在,他们依旧每天来听故事讲故事,顺便推着我滚来滚去晒太阳。
我是太岁肉肉,我仍然没有离开我呆了六百多年的地方,但我想以后我不会再发霉了。
五、理不尽
风雨过后的草地有一股清爽的土腥味儿。
风雨过后的太岁有一股饱满的仙药味儿。
面前的波斯猫阴恻恻笑着朝我露出了狰狞的尖牙,屈膝伏地、撅起屁股,尾巴绷直的瞬间箭速扑了过来。
“别别别……啊!靠!”我咒骂一声,无奈地任由波斯猫爬上我头顶,左右兜兜转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了下来。
“你丫就不能睡石头上去?”
波斯猫打了个哈欠:“凉!”
我没有再进一步提出抗议,因为波斯猫舔肉垫的时候顺便亮了下漂亮的爪子。
认怂,是一只没有手脚的太岁最智慧的处世哲学!
波斯猫叫格格,名符其实的贵族,连长相都是贵族的,一双剔透的宝蓝色眼珠,跟宝石并无二致。
和格格的缘分有点儿黯然惨淡几乎染血,当时她正衣衫褴褛拖着疲惫的步伐路过我门前。我甚至没有通过她灰色打结的毛发分辨出她的血统,就连那双珍贵的猫眼都爬满血丝,好似一副瑕疵品。
那天温凉也在,正端坐门前树墩上煎一炉好茶。
斟好的第一杯香茶当空划出一道虹桥,直奔格格而去。我以为那是温凉新学的茶艺,不禁击节赞叹。
随后滚烫的茶水便泼落地上,就在格格脚边。
格格在巨石边。
而温凉在我面前。
“嘁!”格格龇牙。
“打吗?”
我才明白,刚刚那只乞丐猫要咬我,温凉阻止了她。
看得出来,面对温凉的挑战,格格心有余力不足。
她逞强地瞪我一眼:“就要点儿水,死不了它。”
温凉把长衫下摆往后腰一别:“这是要东西的礼数?”
“又不是你的。”
“水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朋友有难,我管!”
“这他妈算个屁的难啊?你们见过真正的难吗?有吗?”
我艰难地抻了抻身子,从温凉肩头望过去,怜悯地撇了撇嘴:“我现在看到了。”
格格气结。
跟温凉待久了吐槽功力见长!我真棒!
随后便是长时间的对峙。
趁这机会,我很是把格格好好打量了一番,发现她身后倒还背着个同本人一样脏了吧唧的包。虽然颜色好像格格的毛发一样已是灰黑满尘土辨不清原貌,不过瞧得出那质地确然是上好的桑麻。一只乞丐猫用不起那样好的包。
初初我以为温凉是嫌弃对方脏,免得有啥不干净的病菌传染我,这会儿想想,或者温凉是在警惕她的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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