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放弃穆小姐了?”
在谢烟绕过身侧时,洛浮生突然问。
谢烟步子一驻,眼前又浮现出他向恋人坦诚要退出这场婚约时,恋人在见到他时的喜悦瞬间退尽,只余满眼的哀伤与不可置信。
“其实你如果坚持,穆小姐是宁死也不会嫁到沈家的。”洛浮生随手拔了路边生叶的丛草,喂给枣红色的大马。
“晗儿不能死,我不是她的良人。”对于穆晓晗,谢烟此时只余了满腔的对不起。
“你不是,那沈书墨就是喽?”洛浮生见马儿吃的畅快,又连拔几棵,揣在怀里。见谢烟沉默不说话,洛浮生啧了一声,感叹道,“男人果然都是绝情的,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怎能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只可惜穆小姐一腔深情错付,怕是要哭瞎眼睛喽。”
“晗儿她……”谢烟眉一蹙,心忍不住揪起,“她可还好?”
“就你走了之后,到我来找你之前,还在哭。”洛浮生撒起慌来面不改色,不过她倒是希望穆晓晗能哭出来,那副绝望模样,看着都心疼。
“是我对不起她……”谢烟垂目,表情无甚变化,握着缰绳的手却崩起了根根青筋。
“如果……”洛浮生将手中最后一根草藤喂给大马,似是无意的道,“我有办法,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沈家与穆家也找不到谢家的麻烦,你——”
洛浮生话还未说完,已被谢烟一把抓住双臂,他眸中闪着几分激动之色:“如何做?”
“哎呀,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洛浮生抽出胳膊,这谢烟手劲儿大得很,她搓搓鼻子,迎上谢烟仿若看到希望的双眸,认真道,“此法管不管用,全在你。”
“只要不会危害到谢家在滕州府的根基……”这是谢烟唯一的底线。
洛浮生瞅着谢烟,心想谢烟能为穆晓晗不惜冒着诅咒之险也要明示自己的男儿身,可见他对穆晓晗确为真心。但是在家族与恋人的天平上,他还是选择了家族,放弃了穆晓晗,虽然这个放弃夹杂着穆晓晗的“性命之忧”。虽说自古以来成大事者绝不能拘泥于自身感情,洛浮生还是有些为穆晓晗感到不值。
但是现在,除了谢烟便是沈书墨,穆晓晗没有其他的选择,她也无法替早已情根深种的穆晓晗做出选择。
“这马不错。”洛浮生拍拍马头,朝谢烟道,“你还得回徐州一趟。”
谢烟一愣,洛浮生坏笑一下,将计策一一道给谢烟。
一个时辰后,换了一身普通装扮的头戴斗笠的谢烟牵马从谢府后门悄然而去,直奔徐州。
谢家派人向穆家正式提出退婚,穆家小姐将会在三月初八正式嫁入沈家。
当日下午,沈家的聘礼就送到了穆家府上。
此事一出,在滕州府引起轩然大波,不为其他,只为当初的赌场下注,全滕州府只有两人下注沈家会赢,其中一位正是洛浮生。
赚得盆满钵满的洛浮生满面春风地揣着厚实的银票从哀鸿遍野的赌场出来,她可是算好了这些银两的用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这般想着洛浮生转头朝着李寡妇摆摊的青桐书院走去,修建书院是首位,她不日就要离开滕州府,没办法监工,只能拜托给书院的张先生了。
张先生拿到银两后感激涕零的将洛浮生送出书院,一干娃娃抱着洛浮生分发的点心吵嚷着小哥哥一定要天天来看他们,李寡妇的摊子用洛浮生之前给过的钱桌椅板车都换成了新的,常客们看到她也纷纷笑呵呵地打招呼,唤她一同来吃碗热腾腾的鱼丸。
唯有李寡妇好似有心事,与洛浮生说一句话叹三声。
“我说李寡妇,你不要太贪心!”洛浮生瞅着李寡妇的模样,阴阳怪气地喊道,“我知道你想在街市上开家自己的门店,但是修缮书院是头等大事,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和我生气!”
李寡妇眼一瞪,一巴掌糊在洛浮生脑门上:“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叹气什么?”挨了揍的洛浮生觉得这才像是她的李大娘。
李寡妇看了洛浮生一眼,将她拉至板车旁,轻声道:“我问你,你可是要走了?”
“……我啥时候说要走了……”洛浮生端着鱼丸打哈哈,心说这李寡妇啥时候这么敏感了。
“你瞒不住我。”李寡妇却似看透了洛浮生的心思,“哪有当娘的看不透自家孩子心里藏着事的?”
洛浮生手微抖,她垂着脑袋塞了满嘴鱼丸,咕叽咕叽嚼了半天,而后抬头,疑惑地看着李寡妇:“你啥时候有我这么个聪明机灵万人爱的儿子了?难不成是看我日后要飞黄腾达了,想要来蹭关系?”
李寡妇又一巴掌糊在了洛浮生脑袋上。
这搁平日,洛浮生早就蹿开了,哪能让李寡妇二次得手。
今日却老老实实受着,挨了打也没再抱怨,只咧嘴傻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衙门还有事,我先走啦。”
把碗筷往李寡妇怀中一塞,洛浮生朝着食客们打个招呼,背着手大摇大摆离开。
李寡妇看着洛浮生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转身招待客人去了。
书院墙外的一处胡同里,环抱双臂背依墙面的飞魄眯眼望着头顶,从书院探出枝丫来已经开始冒出新叶的古槐,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院里传来孩子们阵阵嬉闹声,一个花布缝制的小沙包越过墙头落在了飞魄脚下,他弯腰捡起,轻轻颠了颠。
“沙包飞出去了!”
“我去捡!”
有大些的孩子跑出了书院,绕到墙后,只见沙包正静悄悄地躺在春意洒落的一地斑驳剪影中。
卷一 情慕生烟晓 第二十三章 生者可以死
春入三月,应是春雨淅沥贵如油的时候,哪知夜间一阵春雷滚过,如瀑的暴雨就袭击了滕州府,翌日清晨朝霞满布,青石铺就的石板路还染着湿意,陈旧的城门便吱嘎作响开启,各路行人陆陆续续的进出,小摊小贩们也沿着街市两旁开始张罗生意。
早饭摊上,食客们三三两两而坐,有一句没一搭的闲聊着,内容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谈及天气时感叹一声春季下暴雨不是好兆头,话题又引到了前不久轰动滕州府的沈谢穆三家大户婚约之争的赌约上。
“唉,别提了,本以为谢家肯定赢,赔了我好几两银子。”
“可不是,谢家不是挺有钱的,怎么会输给沈家?”
“再有钱也就是个商人,比不上有权有势的,沈家的养子听说在朝廷可受重用了,谢家不敢得罪。”
“要我说,穆小姐不嫁谢家也是好事。早年听老人们说,谢穆两家的仇怨可深着呢,穆家哪能愿意把穆小姐嫁过去,不得天天受公婆的罪?”
“哪能啊,听说谢公子和穆小姐早就定情了,不然穆家和沈家定婚约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两家的祖宗临跟前儿才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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