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我还听说谢家输了以后,谢公子当日就离开了滕州府去外省谈生意,我看谈生意是假,不忍见心上人嫁给别人才是真的。”
“我跟你们说句实话,别外传啊!”
“说说说,就咱们几个知道!”
“我有个亲戚在沈家当差,听说这沈家公子啊,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好吃懒做的,穆小姐嫁过去,多半也是受罪。”
“别管沈家还是谢家,就是可怜了穆小姐,唉……”
“可怜啥,我还可怜呢!倾慕了谢家小姐这么多年,到头来个男子,可恶心坏我了……”
“哈哈哈哈……”
洛浮生埋头啃着肉包,时不时掏掏耳朵,将邻桌的嘁嘁喳喳全部听了进去。
啧,世间之事向来没什么空穴来风,老百姓们果然爱听高门大户间的恩怨情仇,你添一句我加一言的,就这么几日,她听到的有关谢穆沈三家的猜测与谣言不下十个版本,每个版本也都有那么点意思,综合一下,还真能还原个四五分。
在洛浮生吞下第三个肉包,端着豆浆狂灌的时候,一辆朴素的牛车押着铃响从城门外缓缓走进来,将饭摊上食客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驾车的是个粗犷的汉子,进来城后便将牛车赶至一旁,一位高瘦的中年男子掀开车帘从牛车上下来,儒生模样,留着山羊胡,眼小而细,闪着精光。
男子随意找了个空桌坐下,唤来摊主要了些吃食,无外乎包子油条豆浆一类,吃饭的模样十分斯文。此人穿着打扮很是素洁,看起来与普通百姓不无两样,但是在大梁能驭牛车赶路的多为权势之人,再不济也是有些家底的富商人家,他一坐下来,洛浮生邻桌的几位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停好牛车的汉子也入了座,男子递给他一个包子,车夫接过答声谢谢,随即道:“老爷,幸好昨夜咱们没趁雨赶路,不然也要被泥石流埋在半路了。”
“唉……”中年男子叹口气,一脸惋惜道,“可怜了那位与我同住的谢公子,我若是能劝住他,他也不会遭此一劫。”
邻桌的食客们听到“谢公子”皆一愣,洛浮生也微抬起头,支棱起了耳朵。
“人各有命,老爷您也别太难过。”汉子回道,“等用完早点,咱先找间客栈暂留半天,我去打听打听这滕州府有什么庙,去给谢公子上柱香。”
“也好,如此便不枉谢公子与我相谈甚欢。”中年男子说着又叹气已声,吃饭的速度更慢了。
邻桌有个年轻人忍不住开口:“这位老爷,敢问,您口中的这位谢公子叫什么?”
中年男子转过身来,认真答道:“姓谢名烟。”
这下可了不得,早饭摊上的食客们皆面面相觑。中年男子见大家如此之状,眉微凝:“各位可是认识这位谢公子?”
“老爷可曾听过滕州府谢家?”年轻人端了豆浆,坐到了中年男子桌上。
“我倒是知道徐州谢家。”中年男子先是摇首,随即想到什么一般,问道,“难道在滕州,也有谢家的买卖?”
“可不是,谢家在咱们滕州府可是一等一的大户。”年轻人朝着中年男子举起个大拇指,随即压低声音,却也正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谢家的独子,就叫谢烟,眼下正不在滕州府。”
“这……”中年男子面露不忍之色,“我与那位谢公子只一面之缘,并未深交,故此不知他是何方人士,会不会是同名?”
正说着,忽然城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左跑右撞的冲乱人群,无人驾驭,一身淤泥颇为狼狈,大马高抬前蹄嘶鸣几声,不停蹄地跑远了。
“这是谁家的马?也没人看着?撞伤人谁负责?”
差些被马撞到的人群里传来不满的叫骂声。
“你小点声,这年头敢养马骑马的你可得罪不起!”
又有人劝解,人群渐渐散去。
“老爷……”驾驭牛车的粗狂汉子瞧着大马远去的方向,轻声开口,“我看那马,同谢公子的宝驹像极了。”
“那就是谢家的马。”与中年男子同桌的年轻人高声道,“前几日我见谢公子骑过。”
如此一来,两边对上,众人皆心下有了数,这中年男子口中所言的被昨夜暴雨引起的泥石流埋起来的多半就是滕州府谢家独子,谢烟。不然,这谢烟的马怎么会独自回来?
早饭摊上一时安静下来,众食客你看我我瞧你,竟无人再敢大声说话。
“此事攸关一条人命。”中年男子思量片刻,朝着年轻人道,“我与谢公子虽无深交,但彼此欣赏。不知阁下可否带我去拜访谢府,若两位谢公子当真为一人,我想,有些话,或许我能转告给谢老爷和谢夫人。”
“好好好。”年轻人也是个热心肠,连连答应。
中年人无心再吃早饭,汉子已将牛车牵引过来,待他钻进车篷,年轻人也跳上了车辇,给车夫指路。
待牛车也远去,早饭摊上才起了些嘀咕声。
“你们说死的真是谢公子吗?”
“我瞧着多半是。”
“也说不准,这才刚入春,昨夜儿的暴雨也不算太大,也可能是个小山洪,只受了伤呢?”
正说着,一个粗布衣裳的杂货郎驻步在早饭摊前,摊主与他很熟的模样,不等其开口就用油纸裹了两个包子递过去。
杂货郎数出几枚铜板交给摊主,大声道:“王哥,这几日别进山打柴了,我听说外面发了山洪,冲走好几个!”
这一下,众人再也忍不住了,有人唤住杂货郎好一番询问,哪儿的山洪,死了多少人,官府有没有派人处置等等,杂货郎干脆放下担子坐下与众位细谈,将山洪暴发时的细节说得有声有色,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摊主也凑热闹的听着,时不时收拾一下离去食客的碗筷,然后发现,不知何时,洛大师已经离开,留了数枚铜板在桌上,拿起点一点,分文不少。
不多久,日头渐升,食客们也都散去,一队衙差出现在了街道上,步履匆匆,朝着城外进发。
滕州府附近的山路发了山洪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官府专门派人张贴了告示,警示百姓近日不要进山砍柴打猎,莫走山路,避免出现意外。
谢家公子谢烟在此次山洪中遇难的消息也在滕州府传开,虽然谢家一直未曾出面承认,也不曾发丧,但是当日下午,谢氏夫妇身着素服乘着一辆牛车离开滕州府,朝着发山洪的方向而去,再一次从侧面印证了谢烟已经遇难。
穆风接到这个谢烟有可能遇难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此事绝不能让他的长姐知道。
然而,穆晓晗知道此事比穆风还要早,本已绝食无声抗议与沈家婚约多日的穆小姐在听闻此事后,一时心伤过度,晕厥过去,醒来后不顾母亲劝阻,执意要外出亲自验证心上人是否还活着,被穆员外强行幽禁在了房中,每时每刻都有人看守着,不许迈出房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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