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沉沉_成谨言【完结】(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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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子忱负着气,不仅自己不来,还不准申琳再进府,非得逼着陆福生服软。张君璧也不敢随便放任申琳惹事,索性雇了几个仆人将她禁足在家。申琳日日在府上闹着要和离,可被张君璧看的死死的,竟一点法子都没有。

  沈子忱虽再没来过,可是却帮她找了个大夫。

  那大夫医术并不高明,陆福生又明显不配合。虽说陆福生的身体里有长生蛊,可她恢复的依旧很慢。外伤明明已经好了,却动辄头疼。陆福生常常在深夜里不能入眠,脑袋里似乎有千万条虫子,一阵阵的啃食啮咬她的神经。惠然好几次看到她抱着头缩在床角,胳膊上咬的都是鲜血。白天偶尔下床,也会动不动就晕倒。

  大夫换了几个,然而丝毫没有见好。

  后来陆福生就再不肯吃药了。她不许那些大夫给她看病,疼得受不了了就只是睡觉。也不知是讳疾忌医,还是一心求死。

  沈夫人一向疼惜陆福生,陆福生偶尔精神好的时候也见过她几次。沈夫人瞧着她忽的消瘦也有些心疼,五花八门的药草送了一堆。吃了几日,病情反倒又严重了几分。沈夫人又请了大夫过来,老大夫把了半天脉,捻着胡子只说是心病,无药可医。

  ☆、犯边

  第七十章:犯边

  沈昊于蓬莱避寒,适逢靺鞨犯边。沈子忱急忙使人寄去书信,沈昊这才姗姗而来。

  平卢节度使主要节制靺鞨、室韦二蛮族,靺鞨、室韦常常进犯中原边境。每隔三年五载,总是要有一次。但一般规模不大,也都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久而久之竟成习惯。沈昊只当小事,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这两年沈昊又有意放权,此事就全权交给了沈子忱处理。

  之前沈昊不在,沈子忱与下属磋商军机皆是在自己的书房。沈昊有意扶持沈子忱,回来之后也就没有改地方,依旧由沈子忱主事。

  赵翦秋是内眷,不好见男客。可院子里整日都是将军幕僚,赵翦秋不便出去,只好整日待在房间里。沈子忱忙的焦头烂额,索性每晚都歇在书房。之前她与沈子忱虽同房却未圆房,这个时候也没法再说什么。

  沈子忱之前为图方便,自己的房间和书房打通了,中间只隔了一个帘子。众将士也都知道,自然没有人敢掀过那帘子。赵翦秋平素闲的无聊,就常常拿着刺绣来到西间的罗汉床坐着,边做针黹边听他们讲话。沈子忱偶尔掀帘进来,看到她也没说什么。赵翦秋只当他是默许,索性每日都做在这里做针线,隔着帘子听沈子忱的声音。

  赵翦秋与沈子忱相识已久,可向来只知他幽默风趣,鲜少见他有如此光景。沈子忱语气凝重,赵翦秋只听着他的声音似乎就可以想象的到他皱眉的表情,赵翦秋也不关心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听。

  一位千总说道:“靺鞨蛮夷,以游牧为生。逐水草、习猎射、忘君臣、略婚宦,被发左衽,教化未通。兵士不过数千之众,之前也常常犯边,不过闹将一场。也没人放在心上……”

  张君璧也是首次亲历战时,听到他如此说辞不禁大怒:“闹将一场?罗千总倒是心宽。靺鞨数千之众,我平卢军多他数倍,这才几日,竟接连失三城?靺鞨侵我疆土、毁我家园,三城百姓无辜受难!难得罗将军竟可如此轻描淡写!”

  沈子忱止住正在争吵的二人,又指了一位老副将:“杨叔父,您说。”

  杨副将是杨兴锐的父亲,职位虽不高,但是沈子忱毕竟和杨兴锐一起长大,因此沈子忱一向敬重他。

  杨副将斟酌了一下,说道:“靺鞨的人口确实不多。可靺鞨人口虽少却多马匹,男儿多习骑射。几乎所有的少年郎都可上战场,且又多精骑。依例,咱们平卢节镇所掌兵力只有三万七千余,马匹的数目也有定制,能用的骑兵数目不过两成。这两成中火兵、文书、工匠、军医、杂役这些后勤之兵又占三成。可战之兵其实并不多。”

  沈子忱问道:“我军有后勤之兵,敌军就没有么?”

  幕僚道:“世子有所不知。靺鞨人虽野蛮贫穷,可游牧之族多马匹。靺鞨人征战时大有一卒二马者。一马乘骑、一马载物。且靺鞨人征战时所骑多为母马,渴饮马奶、饥食胡饼。并且那等蛮人,打一路抢一路,哪里需要粮草补给?前朝打仗时多有屠城之举,也是如此以战养战的法子。”

  沈子忱道:“我中原军队与他们征战就打不赢么?”

  杨副将道:“没法打赢。往常也都是边防设限,能安稳一时且安稳一时。

  靺鞨人平素与中原也是互不侵犯。可他们以游牧为生,夷人平素食牲畜肉,寝兽皮。若逢天灾,雪压牧草,马匹牛羊无草可食。除了等死,只能犯我疆土、掠我子民。

  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犯边还有活路,不犯边就必死无疑。所以只能犯边。他们为了粮草是不要命的,一群疯子,这仗没法打……”

  沈子忱道:“所以一般情况,我们采取的策略是放任,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姑且让他们抢。我们的兵士所谓抵挡也不过做做样子。多不过事后多给受灾人家些抚恤,反倒显得我们仁德?”

  诸位只是闭口不言,也算默认了。

  沈子忱又问了一句:“每逢天灾就是一场恶战,连累几个城的百姓无辜受难。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么?”

  幕僚道:“自然有。他们是缺粮食财帛才犯的边。若能弃畋猎归我朝,可一劳永逸。可今上似乎没有开疆辟土之意。”

  沈子忱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虎狼之族,得胜本就不易。打仗需要军饷粮草,处处花钱。再者,且不说征战于此是否能得胜,即便得胜,彼地贫瘠荒芜,只怕每年也得不了多少赋税,估计雪灾旱灾还得倒贴银子。因此,便无开疆辟土之意,是吧?”

  幕僚也闭口不言。

  沈子忱道:“那若是设榷场,通贸易呢?”

  罗千总大惊:“世子,朝廷禁边防的啊!如此,可是欺君罔上!”

  沈子忱手头的毛笔一下子丢到地上:“敌军来侵,纵容放任他们掠我疆土、欺我子民;往上头递折子的时候也是报喜不报忧,平白骗来朝廷粮饷赏赐,如此就不是玩忽职守、欺君罔上么?”

  众人不语,沈子忱长叹一声,道:“算了,这些也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了的。都回去吧。回头我再跟父亲商议。”

  沈子忱向那杨副将拱了拱手:“杨叔父,子忱年幼,言语失仪,还请叔父不要见怪。”

  杨副将急忙还礼,口里“哪里,哪里。”不绝,退出门去。

  赵翦秋听书房里长久没有动静,挑开门帘偷偷朝里看了一眼,果然人已经散了。沈子忱瘫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眉头皱得紧紧的。桌子上一片狼藉,一支毛笔也滚到了地上,甩的到处都是墨汁。

  赵翦秋打开门帘进了书房,拾起了那毛笔搁回笔山上。桌子上摆了一层公文,赵翦秋也不懂得用兵打仗,怕帮了倒忙,也没敢动。她瞧了瞧沈子忱皱的打了结的额头,一时不忍,就上去给他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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