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福生踢了他一脚,强行挣开他的怀抱:“瞿庭东,你放开我!”
瞿庭东却不肯放手:“福生,求你别这样。我知道当年我不该丢下你离开,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福生,你得听我解释。”
陆福生冷笑道:“我现在我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你再解释又有什么用?你不就是不想我再恨你了吗?好吧,我不恨你了。可是这又能改变什么?”
瞿庭东道:“福生,我可以娶你。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陆福生道:“你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却不能。我会记着,这是我一辈子的耻辱。瞿庭东,你走吧。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牵扯。你救我于危难,却又把我扔回危难里面,我还清了,再不欠你什么了。”
陆福生挣开瞿庭东跑回客栈,瞿庭东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追上来。陆福生躲到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闭着眼睛躺了半夜,心里想的却是过去种种。辗转反侧了半夜,终是睡着了。刚睡着,又是一场一场的噩梦。陆福生把灯点着,盯着床上的帷帐发呆。
过了好久,门外才传来打更人的锣声。声音一急三缓,竟然才四更天了。陆福生下床,准备出去走走。陆福生刚出门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陆福生吃了一惊,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那个男人唤了声:“福生。”
陆福生惊道:“瞿庭东?大晚上的,你不去睡觉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瞿庭东道:“我就住在你隔壁。你认床,要是刚搬到陌生的地方,旁边没人陪着,总会做噩梦的。我就在你门外陪着你好了。”
他是她的师傅,她跟他形影不离的待了三年。他还记得她认床。他还关心她。他这样在乎她,为什么就能那样说离开就离开,把她和薇儿逼到这步田地呢?
陆福生喉头一阵干涩,眼睛也有些发酸。刚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哑的,还是没能说出话来。瞿庭东见她不说话,就指指身侧说:“你要是睡不着就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好了。”
陆福生本来是不愿去的,可不知怎么地就忽然拒绝不了他,鬼使神差般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瞿庭东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想留在这里,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
陆福生笑笑:“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爹和娘都死了,哥哥也不知道在哪里。我之前是有一个未婚夫,但是他已经和旁人定亲了,难不成我还要去投奔他给他做妾么?”
瞿庭东没有说话,良久,他才启唇:“你不想报仇么?”
报仇?
想!
她怎么会不想?她连做梦都在想!
那些人挥刀屠了她满门,爹爹、娘亲、奶娘、忠伯、李叔,她最亲最近的人一个个都死在他们手里。她若是这样都不怨不恨,那她还算是个人么?
娘亲死的时候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念着她的名字:“皑皑,皑皑……你要娘拿你怎么办呢?你才十岁,又是一个女孩子。你还这么小,没有父兄可以依靠,没有宗族可以寄托,可是娘亲快死了,没办法再保护你了。怎么办呢?
娘亲的性命已经喂了蛊,本就没几天活头了。本以为能看着你及笄,终究没有。以后你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你得学会趋利避害,你以后什么都只能靠自己了。”
那一刀没有伤到心肺,若是能及时用药包扎,娘亲也不见得会死。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大夫;没有绷带;没有药;甚至连米和水都没有。陆福生和娘亲被关在柴房,陆福生脱下身上的小褂给母亲堵伤口,可是没有用,鲜血汩汩的往外流。母亲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
陆福生抱着娘亲待在柴房里,她除了哭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一点办法也没有。娘亲喃喃的说:“皑皑,你得记住,你爹爹是被大坏蛋林蔚山杀了的。我们南宫家上上下下百余口,全都死在了他的手里。皑皑,你得活下去,你忠伯李叔是为了保护你死了的,你总不能让他们白死。你得等你哥哥来找你,你得让你哥哥为你爹爹报仇,你得让你哥哥把娘的尸首和你爹爹殓在一起。好好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陆福生擦了擦眼泪,拼命的点头。
娘亲摸了摸她的脸,笑道:“你出生那一天,天上下着大雪,满世界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你爹爹叫你南宫皑,说你是天上掉下来的雪,和雪一样干净纯洁。娘亲之前跟你徐姨约好了,说把你给斯年做媳妇。虽说时过境迁,但咱们不能先弃约。我也知世事难料,但你好歹等你斯年哥哥几年,等他来娶你……”
陆福生的亲事在她刚出生就定下来了。对方大他四岁,跟她的哥哥一般大,她唤他“斯年哥哥”。当时她的斯年哥哥也不过是个娃娃,可是两家是世交,母亲跟他的母亲又是闺中密友。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也便定下来了。当时南宫家势力正盛,对方也是世家,本来约好了等她及笄就成亲,可是她六岁的时侯家里就败落了,娘在她十岁的时侯也去世了。斗转星移世事非,一切都回不去了。
之前在楼里还听过先生说书,说什么《单符郎全州佳偶》,单符郎不忘婚约仗义娶娼。那时她还想着她的符郎什么时候能来救她,她不怕挨打,还为他守着贞洁。可是这么多年了,有谁管过她。娘亲临死前还一个劲地叮嘱她等他几年,为他守着身子。可他不会来,就算是她一直等又有什么用呢?
而如今,她成了这个样子,哪怕他再来,她恐怕也没有办法再面对他了。
那些人,毁了她的一切。
陆福生叹道:“报仇?谈何容易?”
瞿庭东道:“因为不容易,所以就不报了么?”
陆福生摇头:“我没有!”
瞿庭东道:“那你想怎么报?”
陆福生瞧了瞿庭东一眼,突然笑道:“师傅明明已经有了对策,又问我干什么?这是要过来考徒儿么?”
瞿庭东知陆福生语含讥讽,却也不以为忤,起身笑道:“我确实已经有打算。”
陆福生抬眸望向他。瞿庭东也回头看定陆福生:“你不是要去找你哥哥么?”
陆福生道:“去哪里找?十年前我全家都死在庐州,当时哥哥不在家,隔了这么多年,我甚至不知道他后来是生是死。”
瞿庭东道:“自然有人帮你找。林蔚山惦记着你们家的长生蛊,必定比你还想知道你哥哥的的消息。林蔚山是武林盟主,消息人脉比你多千百倍,他还在满世界的找你哥哥,那你哥哥必定没有死。你哥哥若是活着,那就更不用你担心了。他是个男人,大你许多岁,自小是当南宫家的少主养的,就算你们家败了,估计也有你父亲的故友旧部扶持。日子怎么也要比你强的多。”
陆福生低头不语。
瞿庭东又道:“你哥哥一定也想着要报仇,他比你强,肯定比你更早算计着这事儿。”
陆福生突然抬头盯着瞿庭东:“我要进林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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