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沉沉_成谨言【完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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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谐成说着说着就停了,好长时间没有下文。

  陆福生扬起头问他:“救你的那个女人就是翦秋的母亲么?”

  赵谐成颔首:“是的。我母亲死了,林姨嫁给了父亲,到底是遂了林蔚山的愿。”

  陆福生又道:“你恨她是不是。因为她,你母亲死了。”

  赵谐成却摇了摇头:“不,我不恨她。虽然我知道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她,但她什么事都没有做,杀掉哥哥和母亲的人不是她。那时我流落在外,绝境中是她救我性命。山穷水尽的时侯只有她挡着她父亲的明枪暗箭带我离开。林蔚山害我,可林姨什么都不知道,她待我很好,我没法子很她。”

  陆福生有些疑惑:“如果那林氏待你很好,总能护你性命。你又去林家趟那浑水,不是又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么?”

  赵谐成笑道:“有危险便不去了么?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古人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就是这回事儿么?你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必须要因此失去些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做人不能太贪心。我想要他的性命,便舍得下我自己的性命。我原本去林府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只要他死,我没打算活。更何况我也不是必死无疑一点生机也无。

  是林姨和父亲亲自把我交给他的,他总不能三五年就把我玩死了,他也怕林姨会恨他一辈子。十几年了,林蔚山只是拿什么寒毒热毒来吓我,几时真动过刀子?他只不过是要我知难而退罢了。这跟姑娘进沈府一样。明知是龙潭虎穴,不照样是进去了么?”

  陆福生低了头:“妾跟公子不一样。妾是妇人,男效才良,女慕贞洁。妾在进沈府之前,身子就已经给了他了,后来又知道因为那一次妾有了他的孩子。进沈府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妾去沈府也不尽是为了报仇,是当真穷途末路了。”

  赵谐成没说话,那边的火还在烧着,半干的树枝在火堆里哔剥地响,青色的枝干在火里挣扎,燃成热烈的红色,燃烧之后又褪成惨淡的灰白。谁愿意整日非生既死的轰轰烈烈?谁不向往悠闲自在诗酒琴花的闲适?可生活已经将你逼到穷途末路,除了轰轰烈烈又有什么办法?

  赵谐成摸了摸陆福生的脑袋:“已经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有未来,明天还有无数种可能。别太灰心,你的穷途末路已经过去了。”

  陆福生抬着头看他,赵谐成也微笑着迎上她的目光:“天色不早了,睡吧。就算是不想再回沈府,该休息也得休息。”

  山中多夜雨,晚上火堆熄了,茅屋简陋,山风乱灌。夜间陆福生只觉袖生凉意,竟被冻醒。茅屋外有风雨惊雷,陆福生刚刚睡醒,正发怔,也没觉察出异状。隔了好一会儿,陆福生才听到屋内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茅屋里没有蜡烛,黑漆漆的,陆福生什么也看不到。可房间里除了她就只有赵谐成了。他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陆福生寻着声音走过去,房间外电闪雷鸣,陆福生借着光看到蜷缩在地上的赵谐成。陆福生拍了下他,唤道:“赵公子。”

  赵谐成一下子抓住陆福生的手:“冷… …我冷… …”

  陆福生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陆福生道:“赵公子别着急,妾去生些火。”

  房间里的柴火都烧完了,外面下着大雨,也不会有什么干柴。怎么办?没有火。

  陆福生摸出了火折子吹亮,还是这东西好,即便水里走了一遭还是完好。陆福生拿着火折子走到赵谐成身边,赵谐成蹙着眉,面色苍白,似乎是很虚弱的样子。

  陆福生扶他起来,问道:“赵公子怎么了?很难受么?”

  赵谐成扯着唇竟然要笑:“林蔚山给我下的寒毒,老毛病,十几年了。可是一旦上来,还是不好忍。”

  陆福生问道:“我要怎么帮你?”

  怎么帮?她不懂武功,没有办法给他输内力;没有天山雪莲;虽是有长生蛊,可她自己都不会用它。

  赵谐成道:“没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

  陆福生放下火折子拥住他:“我不要你死。”

  赵谐成伸手便要推她:“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福生却不肯放手:“你冷,我的身子是热的。我想帮你,你总不能让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赵谐成却道:“陆姑娘,生和死是赵某自己的事。陆姑娘没必要为了我坏了名节。”

  陆福生却笑道:“福生是勾栏院里的娼妓,哪里有什么名节。”

  赵谐成冷了脸:“我不许你这样自轻自贱。”

  陆福生道:“赵公子何必固执至此?之前公子不是还说要带福生走的么?如今亲也亲了,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抱也抱了。这个时候却又想起妾的名节了?公子如今虚弱成这个样子,就算是真的想毁妾的名节怕也是有心无力。”

  赵谐成轻笑了一下,竟没有再推开陆福生。陆福生紧紧抱着赵谐成不松手,硬撑了半夜又睡着了。第二日早晨陆福生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探赵谐成的气息。再摸摸他的身子,暖暖的。

  他还活着,太好了。

  陆福生刚松开手赵谐成也幽幽转醒。陆福生瞧着他便笑,当真是劫后余生。赵谐成望着她也是微笑。

  陆福生有长生蛊,隔了一夜箭伤已经大好。陆福生火急火燎地跳起来:“你一定饿了,昨晚的鸡汤和烤兔都还在,我去给你热一下。”

  赵谐成却拉住陆福生的手:“我带你走,好不好。”

  陆福生的脸沉了下来:“赵公子… …”

  赵谐成紧紧握住福生的手:“我是认真的。别拒绝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斯年的。那些仇恨,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有未来,不应该被它牵绊。”

  陆福生咬着唇,半晌才艰难的开口:“赵公子。您是世家的公子,又是世子的朋友。妾身份卑微。又是… …又曾是世子的姬妾。甚至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妾若随君去,日后将怎样在君家立足?何以对泱泱众口?”

  赵谐成道:“我不介意。你有过去,我的经历也不是一张白纸。我十几岁的时侯也娶过亲,夫人难产而死。我喜欢你,可以包容你的一切。我是斯年的朋友,知你跟他是为了谋他性命,那我就更应该带你走。众口难堵,我们可以一起去别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福生,我不报仇了。你也别报了,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赵谐成向来沉稳内敛,陆福生鲜少见他如此模样,陆福生看着赵谐成的脸,问道:“公子真的是认真的?”

  赵谐成点了点头。

  陆福生从颈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赵谐成。赵谐成瞧了瞧,正是那次在沈府下棋,输给陆福生的那一块。没想到她竟一直戴在身上。

  赵谐成抬眸看了陆福生一眼,只听陆福生说道:“公子曾经给妾这块玉佩做凭证,说是会答应妾一个要求。公子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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