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坊主看一眼日头,“我也许久没听南戏了,去吧。”
一人三十文钱就能进棚子里听戏,还有茶水和瓜子,唱完南戏又开始打鼓板,罗坊主担心太迟了,将一旁跟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华琬拖了出去。
“以为你文静,没想到能这般闹。”罗坊主见华琬意犹未尽,笑道:“下次早些出来,可以多玩一会。”
“将婶娘、小陶一起带来可好。”华琬还在回头看瓦肆。
“嗯。”罗坊主漫不经心地答应,眼睛却转向旁处,华琬下次休假时,师父和小陶大约已不在京城了。
从潘楼街走回凝光院只需半个时辰,临到一处转角,看到数十街坊百姓围在一处指指点点。
秉着乐于助人闲看热闹的民风,罗坊主带着华琬也凑了上去。
“这小郎好生了得,两下将贼偷放倒了。”
“偷老人的救命钱,实是不得好死。”
原来是有侠士,听到旁人的议论,华琬兴致更盛,占着身子纤瘦,挤了个脑袋进去瞻仰侠士。
她被贼人偷过,还被恶人掳走过,皆是侠士救的她,故心里对侠士的敬仰是如滔滔江河。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侠士她认识。
只见安琚一脸正气地将贼人反手制服,那拳脚功夫,在她这外行人看来是颇为了得。
华琬不断往里挤,罗坊主想抓都抓不住,亏得还能听见声音才没担心。
“安琚,你何时学功夫了?”
第96章 苍松堂
看到华琬,安琚耳根一热,手上动作更加果敢利索。
贼偷被绑得结结实实,安琚随手将贼偷交给街坊,让街坊帮忙送去京兆尹。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散了一半,剩下一半则跟着前往京兆尹继续瞧热闹。
安琚一边左右晃脑袋一边走到华琬面前,先朝罗坊主躬身见礼,再回答华琬,“这有甚,从画本子上学的,那贼偷不顶事。”
“好生厉害,安叔说你不是念书的料,可我瞧着你可以考武状元。”华琬笑道。
“真的?”安琚眼睛一亮,转瞬又黯淡下来,“算了,反正我爹不会同意的。”
华琬疑惑:“若能考中武状元,岂不是好事,为何安叔不同意?”
“爹要我帮他经营铺子。”安琚怏怏地说道,浓眉揪作一团,神情烦闷。
华琬一脸可惜,罗坊主却能理解安掌柜。
“你爹也是为了你好。”
新宋周围的北梁、后齐等国,这几年确实颇为安分,俱偃旗息鼓,修养生息。
可这一只只都是饿狼猛兽。
尤其是北梁,拥有广袤草原,精良的铁骑战马,两国虽然在雍宁九年签文书结盟并交换了质子,可三年前居于新宋京城的北梁三皇子严天佑暴病身亡。
本以为北梁皇帝会大怒,撕毁结盟文书,不料北梁无半点动静。
新宋国睿宗帝是心存不安了,将严天佑的棺椁送回北梁不久,便又提议联姻,送了年龄正好的二公主过去,嫁给了北梁皇子。
礼尚往来,北梁竟将新宋国的大皇子送回来,如此睿宗帝心更沉。
谁知道北梁哪一天会忽然开始发难。
京城瓦肆内的说书人常将这粉饰的太平说成故事,打成板书。
所有百姓都知晓个中利害关系,每一户人家都在想尽法子躲避徭役,是以没人愿意将自己的孩儿送去习武,不愿自己的孩儿将来风餐露宿,在沙场上征战流血。
收回思绪,罗坊主瞧安琚这模样不禁心生感慨,原来安琚是个胖的不见眼、脾气坏、又贪吃的小子,不想仅一年多,就变成浓眉星目、高高壮壮的英武郎君了。
她听华琬说安琚还是一如既往的贪吃,好在吃下的东西都长在了个子上。
总之安琚的相貌比之儒生少几分文雅,但眉眼间有英气。
眉眼眸光见人性情,是以颇不容易。
罗坊主对仪香堂、安掌柜、安琚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抛去旁它不论,当初她就是通过仪香堂才遇见了华琬,让她有幸当一回伯乐,不叫华琬的制饰天赋被埋没。
“小兄弟。”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一位身穿短打褐色布衫的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朝三人作揖道:“在下先才见识了小兄弟的身手,对小兄弟颇为欣赏,欲与小兄弟结交,又无意听到两位娘子与小兄弟的对话,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华琬站在罗坊主身边,探个脑袋打量男子。
男子脸颊清瘦,面上留了一圈胡子,举止爽快,神情舒朗,看着不似坏人。
见安琚看过来,男子继续同安琚说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就去守铺子,确实可惜了,小兄弟在习武上天赋颇高,不知小兄弟可愿入苍松堂,我们苍松堂里有武道大家,可以教小兄弟正宗的武功剑法。”
罗坊主皱了皱眉,不放心地将安琚牵到身后,问道:“安小郎虽好武术,却也是正派人家的儿郎,且家境殷实,不会做任何伤民或者违矩之事,只不知你所言的苍松堂是做何营生。”
“是在下未将话说明白,让这位娘子误会,苍松堂绝非鸡鸣狗盗之辈,我们接了南方富宁路一带到京城的漕运,皆是正当营生。”男子如实说道。
“漕运?”罗坊主略略思索,如今漕运是民间帮众争抢的香饽饽,赚头大,而且危险又比押镖小得多,她虽有疑惑,但男子是在询问安琚,得安琚自己做主。
“苍松堂我听说过,皆是侠义之士。”安琚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走到男子跟前,“我愿意跟着你们做漕运,不过得先回去与家父说一声。”
安琚心里有自己的打算,香药铺子是他爹的所有心血,他自不会丢,但如今他爹年纪正当,一人带一个伙计,就能将铺子打理得极好。
安琚逐渐长大,他越来越清晰地觉得自己在铺子里像个吃闲饭的,成日除了伸手要钱买吃的外,就无甚事可做,也不会做事了。
倒不如出去闯一番,学一身功夫,以后没人敢欺负他爹,还可以保护华琬。
“应当的,这是我们苍松堂符令,待小兄弟与家父谈妥,便至浚仪桥街的苍松堂寻我。”男子递给安琚一块木符,同三人作揖道别。
华琬担心道:“安琚,你真要去那什么苍松堂吗?”
安琚道:“嗯,你是女娘,又天天关在凝光院,所以你不懂,苍松堂做了许多善事,如今在坊间颇为有名,单说昨日,苍松堂中的一位侠士,就惩治了一个当街调戏女子的恶霸。”
“纵然苍松堂是侠义堂,可若你去做漕运,岂不是要时常去洛阳。”华琬柳眉微颦,因为莫叔他们当初在洛阳码头讨生活时被抓入牢中,故华琬心有余悸。
“去洛阳便去洛阳,这有甚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还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呢。”安琚抬起胸脯,言语间满是慷慨雄浑之气。
“说的好。”罗坊主赞许道:“不过你还是先回家与你爹商量一二,再做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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