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两个孩子年纪都小,这些事儿也不能当面说破,便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由他们去了。
杨如雪心思原本还扑在那根人参上,但某次去了赵家,看到楚辞房里有医书,忍不住就假借学字的名义,翻看起来。
楚辞也大方,耐心的给她讲解,还带杨如雪去书房看,许多医书赫然在列,琳琅满目,杨如雪为了看医书,也就默认了和楚辞的密切来往。
如此过了几日,两人倒是熟络了许多,杨如雪本身心智就是个成人,和那些小孩也说不到一起去,楚辞又是个早慧的,有些见解竟比成年人还要深刻,杨如雪跟他说起话来,甚至偶尔会忘了他也是个少年的事。
一来一往间,十来日的功夫就过去了,期间老太太的身体忽然间又硬朗了起来,旁人背地里都道是回光返照,只怕要准做道场了。
尽管老太太在分家的时候偏了心,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娘,杨柏新心疼她,这些日子不拘多忙,也都会去李翠莲家一躺,服侍老太太一会后才离开。
那日不知怎的,老太太从李翠莲那里听说了楚辞和杨如雪的事,什么事到了李翠莲嘴里,那都没个好的,老太太本来对杨如雪就不甚喜欢,给了那个镯子也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脸上过得去,这一听,杨如雪在她耳朵里,都快成了个小小年纪不知羞耻水性杨花的姑娘了。
她有意敲打杨柏新几句,说道:“老大,我知你家那个雪丫头生得标致,但这姑娘家家的,又没定下亲,哪能这样和公子少爷们搅和在一处。他们大户人家,往后一个正妻两个小妾的,少说再加三四个填房五六个丫头,那能看得上咱们这样的人家?
你不好说赵家的公子,当爹的,总该提点女儿两句,她现在也不痴傻了,未必听不懂你的话?”
这番话说的,杨柏新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了,老太太言语间对杨如雪的诬蔑,和对她之前痴傻过的轻视,又怪责他养女无方,叫他心里堵得厉害,又酸又疼。
再加上分家那里受了气,他一时冲动,便直接道:“娘,如雪是我的丫头,您也分了家,弟妹在您面前撺掇些什么,我没听见,也猜得到是些什么,我姑娘和人家公子正经来往,您何至于说得这样不堪?若知您要说这番话,我早不该来看您!”
说着,赌气转身离开。
老太太气得胸闷,话都说不出来了,当天晚上精神就颓了,第二日一早,李翠莲去看,不声不响咽了气。
李翠莲早盼着老太太归西了,她从不肯吃亏的人,当即跑到杨柏新家里大吵大闹起来,硬赖到杨柏新身上,说他活活气死了老太太,原先还好好的,同他说过话后就不行了,可见是杨柏新故意的,其心可诛。
杨柏新突闻噩耗,一来死了娘亲,大为悲恸,二来后悔不该在娘亲面前置气,三来又被李翠莲搅和,几下里叠加在一处,一口气没上来,直直晕死过去。
李翠莲这一场闹得大,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杨柏新气死了老太太,这场白喜事该由老大家里办,一番话将杨柏新气得晕死当地,许多外人过来凑热闹都看见了,指指点点都说李翠莲的不是。
杨柏宇本来在家中对着老太太的尸首也很是掉了几滴猫尿,正准备着人去请大哥过来,商议一下这场葬礼该怎么办时,一出门听到外人在议论。
老太太尚且人还躺在床上,李翠莲半点不伤心就算了,为了几个钱就在杨柏新家闹,想把这烫手山芋甩给老大家,实在是无情无义。再说老太太前些日子分家的事,在村里也有风声,都知道偏心他们老二家,李翠莲如此狼心狗肺,叫人看她不来。
杨柏宇气得头晕眼花,他虽是个耳根子软没主见的,但还残留了几丝男人的血性,当即冲到大哥家里,把吵闹不休的李翠莲给强硬拖回了家。
李翠莲犹自咒骂不休:“老太太本来好好的,都是让老大给气死了,我们不去官府告他治一个不孝之罪,已经是便宜了他,让他出钱给老太太办丧事怎么了?德行!”
杨柏宇咬着牙,一个嘴巴子飞过去,怒道:“李翠莲!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娘她老人家还没入土为安,你就要这样的大吵大闹,叫娘死了都不得安生!”
他们成亲这么多年来,只有李翠莲打杨柏宇的份,如今杨柏宇竟敢动了手,那登时就捅了马蜂窝,李翠莲满地嚎哭打滚:“杨柏宇你个黑心肝的畜生!老娘自嫁给你,哪一点不为了这个家思量打算!你动手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说着,一骨碌爬起来,冲着杨柏宇一头撞了过去,把他撞翻在地,厮打起来。
一个家死了亲娘,反而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许多无事尚且生非的人,见有热闹瞧,都围拢过去,嗑着瓜子看戏。
再说杨柏新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过去后,把个周莲香吓得魂飞天外,生怕他也出个什么好歹,招呼两个儿子合力将他抬到床上后,又使劲掐他的人中,杨柏新一时也没个反应,周莲香慌了神,又急急忙忙的遣了杨冬尽去请村东的郎中过来,自己瘫在一边,眼泪涟涟。
杨如雪见家中一片兵荒马乱,也有些心焦,趁众人不备,悄悄拉过杨柏新一只手,搭在脉搏上,自己先在郎中之前诊治一番。
这一切脉,杨如雪不由心中一沉。
原来杨柏新脉气鼓动于外,浮而无力,脉位浅显,盖因外感病邪停留于表时,卫气抗邪,内伤久病,阳气不足,阴血衰少,脏腑虚弱,阳虚气陷。
乃是他多年来操劳过度,又常忧心,兼之联合老太太是因着心病导致体虚衰弱,死因恐怕也和心力衰竭脱不了关系。
杨柏新这症状,似乎也有些时日了,却从未见他去郎中处看看,但在原身的记忆里,确实偶有几次也听到他说心口发闷,不舒服,可见大约是遗传了老太太的,只是年轻力壮,一时没有显现出来。
最近这些日子操劳过了身,又有李翠莲这个外因诱发,所以才一并发作了。
等郎中来了切过脉后,果然说的也和杨如雪诊出来的差不离,又因着老太太的事,特意多叮嘱了几句,说杨柏新需要静养一阵,不能太劳累太操心,心平气和,方能慢慢将养回来,否则的话,一路恶化下去,只怕神仙难救。
周莲香听了,大叹命苦,泪流不止,又心疼杨柏新受罪,衣不解带的守在一旁照看他。
杨柏宇顶着满头满脸被李翠莲挠出来的红印子,愧疚的来找他大哥,现今天气温热,要早早将老太太葬下是正经,杨柏新作为长子,无论如何也要出力的。
周莲香待要骂他,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双目垂泪,将郎中吩咐抓来的中药煎汁给杨柏新灌了下去,祈望他能早点醒过来。
杨如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暗暗心焦不已。她等郎中走后,立刻把藏了多日的人参从柴堆里拿了出来,幸而多日未见,也不曾发霉变质,依旧和刚挖出来的样子没有差别。
她偷偷的把周莲香拉到房里,周莲香还只道她是小孩心性,没注意就用以前还当杨如雪痴傻时的口吻含着泪哄她:“好姑娘,娘亲要去看着你爹,你自己出去找人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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