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到最后一句调子,山回水转,远远的,杜荔阳就瞧见那一片青青绿草地中,立了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还有匹马儿正悠闲地饮着河水。他身后再远一些,又瞧见服饰统一的十来个人,皆骑马驻留着,当是护卫随从一类的。
嗬!不曾想这埙声背后还是个公子哥呢!杜荔阳想,瞧那身形,虽还看不清长相,但应当不丑,再看那身后远处的护卫队,此人出身必定不俗。那公子立在岸边,曲已经合完,却未离去,当是在等自己。她心中窃喜,这出来一趟,竟还遇上个“富二代”!
可等那竹筏随波而下,慢慢靠近后,那公子的眉眼唇鼻也越发清晰起来,怎么越看越像弃疾?她揉了揉眼,鼓着眼珠看了好一阵,终于确定,那,正是他!
此时,侍女越也认出了他:“夫人,是公子!是公子!”
杜荔阳踌躇起来,她原本以为,她离开后,他并不会来找她,原本她于他的司马府而言,本就是个空气一般的存在,可此时此刻,山与水之见,他就站在那里,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方向,仿佛他原本就是在等她一样。
可是,毕竟在云水居前还有一个香兰居!她摇摇头,一瞬的兴奋与惊喜被自己此刻出乎意料的强大理性给刺破。
终归一见钟的情,是抵不过一生回的忆的。
她应当是不认得自己的,那段时间因过敏不得不以白纱遮面,现在想来,应该是上天给的她一个了却这段仓促一见钟情的机会。
竹筏撞到岸边的石头,“啪”地一声,靠了岸。杜荔阳在侍女越的搀扶下,下了竹筏。
弃疾早已抑制不住眼泪流下,望着她。他终于找到了,阳阳!她走到岸上,正一步一步,踏着青草,在一片斜阳的余辉里,向他走来。
他原本以为,她这样走过来,是一定要并且肯定会在他跟前停下脚步的,可是,当她走到他面前,却片刻也没驻足地与他擦肩而过时,他脑中一白。
“阳阳!”他转身喊道。
杜荔阳原本故作镇定地往前走着,同时还将准备去行礼的侍女越一路扯着走,她以为她当作不认得他,就要成功逃离,却不曾想,她的名字竟然被叫了一声。
是他叫的?他是如何得知的?他即使在老坑爹的指点下,认得了她的模样,却断不会晓得她的真名的。老坑爹再怎么坑也不会在一个古人面前揭女儿的真实身份。
可是……他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她回身望着他。这一望,可唬了她一大跳。眼前的男子,竟然在哭!
她张了张嘴:“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却不料,眼前的哭着的男子一瞬间冲到了她面前,距离太近,那晶莹的泪珠都能倒影出她惊讶的表情。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突如其来的怀抱将她整个身子都禁锢了起来,那样炙热的怀抱却冻得她此刻跟个冰棍一般,木讷地钉在那里。忘了推开,忘了提问,忘了自己是谁。
良久,她看见天幕似乎又暗了几分,倦鸟都纷纷归林。
她还是无意瞥见一旁的侍女越作双手捂眼状这等掩耳盗铃之行为,才醒过神来。
“那什么……你眼泪落到了我脖子上,很凉。”她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自己也给吓住了,不过,真的,太多眼泪都顺着她的脖子流到了她背上,的确很凉,她说的也是事实。
弃疾这才将她放开,却仍旧握着她的双肩,惊喜不已地望着她:“阳阳,我找了你大半年,却不曾想,我们竟会如此相逢!”
“大……大半年?”杜荔阳脑子一乱,犯起了结巴。
弃疾又道:“为何?为何那么些时日,你要遮着脸不与我相认?”
“相……相……相认?”杜荔阳眨眨眼,一脸茫然?
弃疾喜道:“不管如何,你终究嫁给了我!”说着,又把跟前的人带入怀里。
“喂!”这一次,杜荔阳反应还算敏捷,将他一把推开了去,一双眼惊慌又疑惑地瞅着他。
“阳阳?”弃疾一惊。为何她看自己的眼神如同看陌生人一般?“阳阳,你……不认得我了?”
“自是认得。”杜荔阳收回目光,微抬下巴,看向河边,有些漠然,“我的夫君,楚国公子弃疾。”
弃疾见她如此,更加怀疑,预走到她跟前。
“停步!”杜荔阳呵斥一声。
弃疾再不能前:“阳阳?”
“不知夫君此番来郧城所为何事?”杜荔阳站得笔直,心道既然是来接我回去的,就应该把姿态端得高一点,否则他日后也不会珍惜。不过,他为何知道自己叫阳阳,还说寻找了她大半年,他们不过才相识个把月而已,哪里会是大半年?她又问:“是我父亲告诉你我另外的名字的?”
弃疾道:“阳阳,你只晓得我是公子弃疾吗?”
杜荔阳冷笑:“当然不止,你还是楚国司马大人。”
“不!”弃疾还是缓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道,“在你面前,我不是楚国公子弃疾,不是司马弃疾,只不过是你的弃疾。”
杜荔阳防不胜防,弃疾已走到身前,说话时,那温热的气息,带着香草的味道,熏得她有些睁不开眼。而那说出来的话,又腻得不行。他是在对她说情话?她脸颊泛起红晕,嗓子就有些渴起来:“你……你是如何得知我还叫做阳阳的?你说你找了我大半年,我们不过才相识月余而已。难道……这是你诓骗女子惯用之计量?”
听到她说这席话,他的心沉入了深潭谷底。果然,她忘了他。或许是那次自悬崖跌下,伤及了头部。能把他都忘了,她一定伤得不轻。顿时,心疼不已,又将她抱进怀里。
“喂!喂!”这一次,任凭杜荔阳怎么推搡,都于事无补。那拥抱来得太猛烈,差点令她窒息。
河风吹来,他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她有些眩晕起来,久了,就一直沉沦,就忘记了挣脱。
☆、鱼形铃铛
晚膳后,杜荔阳嚷着犯困,便先行回了房。后堂里只剩下弃疾与杜峰。侍从上来撤掉饭食,杜峰瞧着弃疾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他也懒得开口,站起身来,付着手,闲闲地哼着无名的曲子,信步离开。
“父亲!”
杜峰早已料到,停下步子,回头笑道:“晚膳后当走走,有益健康,可与为父同往?”
弃疾起身走到他面前,行礼:“弃疾愿往。”
两人便在郧公府内四处闲转,院中早已掌灯,虽说光线仍旧不算太亮,但足矣散步闲游。今夜月光晦暗,但星子颇多,就如同仙人的棋盘打落,撒了这一空星点。
“父亲,”走着,弃疾道,“恕婿冒昧问一个问题。”
杜峰笑道:“但说。”
弃疾道:“早闻父亲之名,因蔡灵侯杀父而代,父亲自请守郧,忠孝节义甚高,婿也是崇拜之至。不过,从前倒是并未听说过父亲竟育有郧儿这么一个女儿。”
52书库推荐浏览: 尘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