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暖暖的灯火映在苏澈的脸上刚好遮掩了她死气沉沉的面色,却难掩她的憔悴疲惫。方顺虎见她如此,也不再拦着,“你吃饭了吗?饿不饿。”
苏澈摇着头往里走,客栈的楼梯口便迎面碰见了宣璟辙。在他身后还跟着萧焕,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她懒懒地抬眼瞧他,敷衍地招呼道:“你回来啦?”便要擦身而过。
“你去哪里了?”宣璟辙的声音听起来满是冰碴子。
“回头再说吧,想睡了。”
宣璟辙看着她东倒西歪地上了楼,昏暗的灯光下,她身上虽整洁,可那双鞋又脏又破,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跑到什么地方疯去了,简直要把他气个半死。
方顺豹跑了过来,“井相公,苏苏上楼去了?我刚才忘了问她把马丢到哪里了,怎么自己走回来了。”
“没事,再买。她累了,让她睡。”
见方顺豹点点头走了,萧焕挨过来低声道:“刚才稔稀说的话,澈儿好像听见了。真没事?”
宣璟辙缓缓出了一口长气,淡淡道:“能有什么事?总之快点把你师妹请走。”
☆、第九十章
苏澈回房之后再没了动静,宣璟辙几次欲推门而入,可这不上不下的一口气绵绵不绝。所幸她人都平安回来了,他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甩上门,眼不见为净。可不到半个时辰,他又焦躁起来,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要去瞧上一眼。
一拉开门,屏息立在门外的萧焕和稔稀便暴露了。宣璟辙眯着眼看着他二位,挑眉问道:“还没完?”
萧焕心虚道:“她保证不惹事,再让她们多留几日吧。”
宣璟辙看了他半晌,显然是拒不接受。
萧焕道:“你是知道的,稔稀在玹紫一直只会摆弄药炉子药罐子,没经过什么事,也不认识什么人,隆君从不教她,我也……不太会教。如今第一次出玹紫,她很喜欢人界,想留一阵子,不过是住住客栈、坐坐马车之类。她什么也不懂,以后我保证管着她,不再让她惹事。”
稔稀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懂就知道装成土匪将他绑了,还喷了他全身上下的催情香?
宣璟辙看着萧焕这个活了两万多年的傻小子,从前怎么和他拧巴闹别扭,在他面前直不起腰都得瞪着眼,动不动就梗着脖子卖骚,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低声下气地来求过他。“萧焕,你可真是出息。喜欢人界想留便留,但是不能与我们同路,其他都与我无关。”
几人正说着,二楼走廊上便走过来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公子,手里还提着不少东西,边走边东张西望,走过来时,还顺带从开着的门往宣璟辙房里瞧了一遍。
宣璟辙本没把他当回事,将萧焕与稔稀两个碍眼货轰走之后,他便见那瘦竹竿晃到了走廊尽头,对着一间客房的门缝朝里瞄。
那扇门嘭地被打开,将离走了出来,上下打量那公子,“干什么?”
苗策被她吓了一跳,急忙退后笑道:“对不住姑娘,在下找人,找错房了,对不住对不住,失礼失礼。”
将离本就在烦躁,看见这么一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眼角一瞥,宣璟辙不知何时正站在不远处看过来,她顿时脸一红,词穷了。
苗策脸皮厚,赔礼道歉的一套做足,便抬腿又走到苏澈房门外,仍是弯腰眯眼,顺着门缝外里窥探。
宣璟辙慢慢走过去,抱肘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人不遗余力在那锻炼视力,也没打扰他。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像是看累了,抬起手来便要推门。
“阁下找谁?”
以苗策近几日的经历,他摔过悬崖又连夜逃命,还情急之下动用过不该动的力量救人,而后连续日夜背着苏澈下山,睡得少吃不饱,到现在还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他偏偏还尾随苏澈走回客栈,见她笑盈盈与朋友说话,而后进了客栈大门,便知道,那孩子要找的人肯定没事了。
于是他又犯了个贱,转头去了一趟药店,给那丫头抓了好几副伤药,这会儿又马不停蹄地送了回来。以至于,他趴门时都没注意到旁边站着个人。
借着走廊上昏黄的灯光,苗策虚着眼,看向宣璟辙的一瞬,他微微愣怔,但也只是片刻,那贱兮兮的笑容便浮了上来,“哦打扰一下,这位公子可知道有个挺娘娘腔的小公子住在哪间房?哦,大概一个时辰之前他回来的,身上有挺重的伤。我是来给他送药的,绝不是坏人。”他说完,还不忘非常礼貌地拱了拱手,一串包药便跟着手吊在了眼前。
宣璟辙像是没听懂,茫然地看着他,半晌后便突然从头凉到了脚。他什么也没说,抬起手来便将苏澈的房门猛地推开了。
屋内漆黑一片,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直冲进宣璟辙的鼻子里。
“苏澈!”宣璟辙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却无人回应。
苗策在他身后顿住,咧开嘴无声一笑;是啊是啊,那孩子就叫苏澈,他怎么就忘了呢。
屋里的灯被点亮,照见了床上的人。
她面朝外,斜趴在床上,一条腿还掉在床边,鞋没脱,就那样睡了。
宣璟辙又点亮了一盏烛台,将它放在床头,转回身,便清晰地看见苏澈灰白的脸色和眼前那一大片泪湿的痕迹,他脑子一木,便不能动了。
苗策将手中的一大串药包放在桌上,几步过来低头叫了一声,“喂,臭丫头?醒醒。”见她仍是毫无反应,便直起身来对宣璟辙语重心长道:“这孩子不能再耽搁了,还是得送到大夫那瞧瞧去。”
宣璟辙的目光似刀,在苗策脸上停了片刻,转头对站在门外张望的将离道:“把你师父叫来,快去!”
☆、第九十一章
苏澈的一只手放在身侧,手掌向上翻着,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小伤口,原本修得短而干净的指甲已经参差开裂,渗出的血凝固在指缝里。
宣璟辙坐在床边,将她的手握在掌中,随后便是一言不发的沉默。
气氛实在压抑,很快便逼得屋里的另一个人犯了病,“这个没事,这个真没事。攀峭壁又爬树的,小剐小蹭,在所难免,在所难免。不过啊,她另外那边胳膊可能问题比较严重,不是肩膀就是胳膊,也可能是都断了,我看着已经两天没动过了。哦,对了,还有,她最严重的伤在后背,被山匪的大长刀砍的,哎呦!可深着呢!流了好几天的血了,一直没止住,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骨头……呃,你瞪着我干嘛?又不是我砍的!真的不是我啊,我我我还救了她呢!她和三个人打架,自己就干掉了一个,剩下两个可都是我帮她砸死的。也是我,也是我背着她,翻了两天的山才回来!没我她早就死在山里了,尸体说不定这会儿都被野兽啃光了。”
苗策声音很轻,原本并不难听,可吐字很碎,毫无轻重缓急之分,在静室中听起来就像一千只乱飞的苍蝇。
听他用这种方式讲述这种事,宣璟辙的心情可想而知。但他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和容忍,“在哪里?她去做什么?为什么会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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