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葱儿可没心思跟个酸书生谈经论诗,她目前唯一的心思就是“吃”,微蹙着眉转了话题:“请问,我想买些荷叶家用,你做的了主吗?”
酸书生自然不知道柴米贵,又忙不迭的点头和摇头:“姑娘需要荷叶,自管取去就是,不要钱,莫谈钱。”
“不要钱?”林葱儿当即眉开眼笑,三条腿欢快的往书生眼前跳了跳:“果真?你能确认?”
对面的酸书生的脸颊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眉眼低垂声音也有点点发抖:“小生——能确认,此乃小生叔家的荷塘……”。
三条腿的拄拐大仙,完全不计较他后续说的是什么,一径转头对大路上的林大牛召唤:“哥,拿根杆子来,咱们摘些荷叶。”
王大叔的牛车上有备用的竹竿,杆头还绑着铁丝状的机关,大概是预防半路下雨支棚子使得,正好,可以借来一用。
“这丫头,玩心大。”王大叔眯着眼睛摇头,帮大牛取了杆子,扬声对酸书生招呼:“帆娃儿今儿个不在家看书啦?出来松泛松泛好。”
酸书生眼睛高度近视嘛,自然看不清大路上的人模样,听声音却可以辨识,于是又一施礼,回答:“是二叔公吧?您老又去县城看四丫姑姑了?”
“嗯哪。”王大叔很豪爽的摆手:“帆娃儿大气,中个秀才没有问题。”
他们二人高声寒暄着,林大牛已经踩了两裤腿泥巴,忙乎了一头热汗,好悬没秃噜进去荷塘,终于割了二十几张荷叶下来。
林葱儿抱着清香硕大的荷叶,满足的眯眼嗅鼻,嘴里还没忘记道谢:“谢谢帆娃儿啦,下次我再要用到荷叶莲藕,可不能不收钱啦。”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三条腿跳啊跳啊,便乐不滋儿的跳到大路上去了。
独留下白衣书生,还在绿莹莹的荷塘边凌乱,口中喃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王大叔很骄傲的介绍这位本族的孙子:“有出息哩,学馆的先生说了,这两年中个秀才没有问题,这不,他娘怕他分心,原先定好的外村的亲事也退掉了,媒人上门也都不应,非要等中了秀才再找个能识字的大家姑娘匹配呢。”
酸书生,不是林大小姐的菜儿。
第二十三章林有财的怒火
“嗯,像这种只认的读书的酸——书生,确实不适合找不识字的村姑成亲,互相说不到一块儿去,不成冤家了?”林葱儿配合的赞同,两口子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文化程度相差太远,没有共同语言嘛。
跟王四丫说好的,要把王大叔安全送进家门口,兄妹两个说到做到,婉拒了去王大叔家里喝口水的建议,留下六个铜板的车钱和一份没煮过的生馄饨,顺着另一条小路回林洼村,酸书生帆娃子,就此完全抛在了脑后。
家里,还不一定是什么情况等着他们呢。
离开了牛车,每走一步路都疲累的全身叫嚣,疼痛也是新鲜的,胳肢窝儿被木拐杵的脱了皮,汗水浸进去,火辣辣的。
林大牛倒是习惯了这种疲累,眼看着天色将晚,心里着了火似的担忧。
这时候早忘记了不搭理妹妹那回事了,嘴里叨念:“咱爹——得着急了吧?”
早晨从玉米地里消失的,天黑透了才进家,还是祸祸了没熟透的玉米棒子,家里灶房外面可是暴晒着玉米秸秆的残存尸体的……
大牛同学越琢磨就越觉得大事不好,路上越发的看不到行人了,林洼村才有了影子。
此刻,林葱儿的注意力全在村后的影子上,模模糊糊黑黢黢的山脉,夜晚来看算不上多么高大,隐约只分辨得出三个远近不同的山头。
有山有水,应该是发家致富的好地方啊。
兄妹两个从王家庄回程时,就是沿着小青河走的,河道粗细不一,但是水流丰沛,不见断道干涸。
那为什么自家三口人穿成叫花子似的?
只可惜做为一家长子的林大牛浑然不觉羞愧,满脑子都是他爹会怎么发怒怎么处罚的担忧。
林葱儿担忧的是另外的问题:“哥,咱村子里有没有每天去县城的牛车?”
好歹托那位不知道柴米油盐的酸书生的福,大牛的腰带里还抿着几个铜钱呢,明儿搭车再去卖一遭熟玉米,应该还能挣点儿零碎钱。
大牛迈进村口的脚步越发沉重了,脑回路暂时便没那么活跃,直统统的回答:“去镇子上的时候多,去县城,得提前定下。”
其实林洼村距离平寨镇跟寿安县城差不多远近,在村民心里,却觉得县城跨了一级似的,畏惧接触。
“那就去定下。”林葱儿直接下结论:“你去定牛车,咱明儿早去早回,别不舍得花钱。”
她的眼睛在朦胧的夜色里闪光:“我先回家顶雷。”
最后这一句,林大牛莫名的就理解了,妹妹这是要替他解决亲爹的怒火啊!
“咱爹拿鞋底子揍你……”,大牛兄感动了,一咬牙:“还是我先回……”
“噗——”,林葱儿喷笑:“谁敢揍我?”
这个大逆不道的妹妹,昨儿个还不是对后娘对亲爹,都敢……
林大牛语结,妹妹的对错就别讲究了,反正,估摸着亲爹确实揍不了她。
林葱儿拄着拐,慢慢儿往家的方向挪动,没有人陪着插科打诨,身体的疲累感更清晰。
夜色笼罩的小乡村,格外清静,习惯了没有夜生活,家家户户全窝屋子里,要么做活儿,要么早睡,些许需要串门子的才会留在外面,有客人的门户便敞开着。
狗叫声,响起又落了,伴随着主人家的呵斥。
村子最北头儿,就是林葱儿的家,院门四敞大开,门外一点点暗红色的火星子,时不时闪烁一下。
三条腿缓缓走近,火星子的高度一下子提起来。
林有财的习惯大概就是蹲着,站起来的身影还挺高大。
“你——去哪儿啦?你哥呢?”
还好还好,没有一上来就抡起鞋底子抽过来。
林葱儿的树杈子却下意识的挡在了身前。
夜色很重了,看不清彼此的脸色。
林葱儿懒得多做解释,尽量言简意赅:“今儿去县城卖玉米棒子了,能挣钱,你现在拿个布袋到地里再摘些回来,我们煮熟了明儿继续卖。”
这得算是命令式的语气吧?
林有财大概有些接受无能,喘气也粗了,闷声问:“还没熟透的棒子,你们就卖了?”
“嗯,卖了好几百文钱呢,你快去,拣长得诚实的掰,甜沫儿秸也运回来,都能卖。”
都能卖钱,卖好几百文钱!
林有财迷迷糊糊就走了几步,然后,转回身进院子拿麻袋,拿了麻袋又跟在了女儿身后,确认了一下:“是真的吧?都能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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