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现今已从清王府出来了,可以说是恢复了自由之身,眼下姑娘是要留在绍筠身边,还是准备离开建邺?”西雍盯着灵徽的视线显然并不放心,然而眉眼间的笑意也未曾退去。
“如果我说我要离开,王爷应该会将我软禁在清王府吧。”见西雍闻言笑容更甚,灵徽转头去看唐绍筠,看他对此颇为紧张的样子,她凝思片刻道,“一介女流若无人庇佑又能去哪里?”
唐绍筠惊喜道:“你是愿意留下来了?”
“姑娘可知道现今朝廷正在到处缉拿你的兄长宋适言?”西雍问道。
灵徽点头。
“姑娘如今心里,是如何定义令兄与朝廷对抗的行为的?”
灵徽默然。
“今日将姑娘从清王身边带走,本王与清王之间就算是正式有了交锋,如果姑娘再投靠了令兄,将来清王在今上面前参本王一本,说本王勾结外敌,这罪名委实太大,本王抗不下。所以如果姑娘心里确实有这个想法,本王也只好对不起绍筠,请姑娘长留靖王府。”
“这么多年,我早已被他们所遗弃。清王待我如珠如宝的消息想来也早已传入了他们耳中,我如果现在突然回去,反而会让他们以为我是陈国派去的奸细。与其被至亲怀疑而骨肉生隙,倒不如觅个可以保全自己、规避风雨的地方。”
唐绍筠但闻灵徽这样回答,内心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
西雍却仍有所质疑道:“姑娘所言极是,但有一事,本王始终不明。”
“王爷请说。”
“清王对姑娘的宠爱人尽皆知,既然如此,姑娘又为何要离开清王府。清王纵然不是个有权势之人,却到底还是一国亲贵,要护你周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灵徽神色骤变,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住,在西雍的审视与唐绍筠显得有些迫切的等待之下,她颤着声道:“请王爷禀退左右。”
西雍一令之下,室内便只剩下他们三人。灵徽背着西雍与唐绍筠走去一边,又在内心挣扎许久之后才慢慢地解开腰带。
唐绍筠忽然明白了灵徽的意图想要阻止,却被西雍拦住。当众除衣这件事对一个女子而言有多不堪,他们都心知肚明,而灵徽却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向西雍证明自己求生求安的心思,无疑是将她的尊严也一并放下。
唐绍筠未免玷污灵徽清白之身选择背身不看,西雍则眼见灵徽将衣衫半退,完全将后背袒露在他眼前。
原本身如白玉,清洁无瑕,却偏偏有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留在上头,正是她被殴打用刑最好的证据。
灵徽极力平复着此时的情绪道:“清王在外对我百般疼爱,其实对我动用私刑也不过转眼之事。清王府中还有一座囚室,过去五年,清王但有不悦便将我关在其中,断水断粮,直到满意了才将我放出来。”
“是本王失礼了。”西雍道。
灵徽重新穿好衣裳转身与西雍道:“清王看似与世无争,其实内心残暴。过去唐公子想要对我施以援手,我是怕连累他才一直没有答应。今日靖王殿下出面,我想这或许是我离开清王最好的机会,大不了一死,若能离开那地狱一样的清王府,王爷对我就是再造之恩。”
“本王无意提及姑娘伤心事,也是今日才知道清王行径。既然现在姑娘已经到了绍筠身边,而绍筠又真心待姑娘,姑娘也就别辜负了他一片好意。”虽然卖给唐绍筠的这个人情代价有些大,却也尚有转圜余地,灵徽于他也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于是清王与靖王之间因为灵徽而传出不和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一个察觉这件事其中玄机的就是太子景棠。景棠以为过去自己邀约玄旻,玄旻却避而不见是因为他与西雍的关系还不明朗,而如今灵徽一事正是他拉拢玄旻的契机。所以尽管之前玄旻婉拒过他的邀约,但这件事发生之后,他再一次向玄旻发起了友好的邀请。
这一日玄旻入宫探望太后,恰好皇后带着景棠前来请安。几人寒暄几句之后,皇后就借口将玄旻与景棠打发了出去,也就此给了他们单独面谈的机会。
景棠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与玄旻直接接触的机会,出言相邀,不想玄旻并未拒绝,于是兄弟二人在太后宫中的花苑里信步闲走,说起了一些闲话。
景棠试探之下得知了玄旻的态度,便开门见山道:“所谓兄弟妻不可戏,灵徽虽然只是六弟你府上的舞姬,但谁都知道你待她的情义。你俩五年的情分,三弟居然就这样给拆了,只是为了他那个幕僚,可见他别有用心。”
“灵徽随我五年,要说她当真为了离开我而寻死,我是必然不信的。”
“就是这个道理。她跟随你五年都没有离开,如今因为一个唐绍筠居然当众寻死觅活,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玄旻转而注视景棠道:“会有什么秘密?”
见玄旻上了钩,景棠在心中暗笑,面上依旧肃容分析道:“灵徽的身份特殊,加上现在宋适言在外头打着过去梁国的名堂到处生事,弄得人心惶惶。六弟以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玄旻思索道:“灵徽自从到了梁国就没再与宋适言有过联系。”
景棠拍手恍然大悟道:“这便是关键所见。灵徽五年来都没跟宋适言见过面,如果她现在回去,说服宋适言归顺我大陈,这功劳必定就落在三弟身上了。你想他自出生时就因恰逢西境之乱被平定而深受父皇隆宠,这些年来在朝中集结党羽与我暗中对抗,显然是有不轨之心。如果他再将这次宋适言的事也解决了,那他的声望就又要扩大,手中的权势也随之渐长,我这储君之位也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景棠见玄旻在认真听着便继续道:“我本大道正统,他若真有这份心思那便是忤逆犯上。况且如果真被他夺了位,你与他也是有过罅隙之人,他与灵徽又显然暗中有了什么约定,如果是对你不利的,等他一手遮天之时,你也必定就成了俎上鱼肉,任他宰割了。”
“大哥所言甚是。”
听玄旻已有偏向自己的意思,景棠不免高兴,又拉着他继续道:“六弟你素来与他无怨与仇,他尚且为了一个唐绍筠而从你手中夺你所爱,更别说你俩因为这件事儿有了梁子。他但凡有一丝忌惮你,就不会动你,现今既然动了手,便是不将你放在眼里。谁都知道太后看中你,他既然对你无礼,也就是对太后无礼。如此不肖子孙,不忠之臣,如何能留?难道不应该除之而后快?”
“大哥分析句句在理,看来三哥确实其心可诛。”玄旻故作诚惶诚恐状道。
景棠见已经将玄旻策反,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只是他既已将话头连去了太后身上,必然不会就此打住,又与玄旻道:“太后毕竟年事已高,又许多事也力不从心,她既然看中六弟,你就应该时常进宫探望。你母亲不正是太后一族?你这性子总是太安静了,既都是自己人,也该不时问候问候族中的叔父长辈,彼此有个照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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