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谋之徽京旧事_奕浅【完结】(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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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储诏书颁布的同时也宣布了景棠今后的命运——被发配皇陵。

  今上的这一决定显然是顾及了与中宫多年的夫妻情分以及跟景棠的骨肉亲情,否则以他犯下的罪行足以问斩。这样的处决已是从轻发落,虽有人上疏进言,却都被今上一一驳回,也只能感叹上德仁慈了。

  玄旻对这样的结果说不上满意,也不见得不满,闻说只是见他时常一个人在屋子里出神,并不多提起其他事务。但她却在景棠被贬去皇陵的两日后开口道:“灵徽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她动手。”

  玄旻已经飘远了的目光在顷刻间被收了回来,他眼中的思绪也就此被重新埋没在层层的阴翳之下,然而他答非所问道:“唐绍筠还活着?”

  “云丘所有查有实据的事都在太子身上,唐绍筠买卖私盐的情况属实,也因为线索都落在太子处而被一并归罪,他现在已经被下了大狱,唐府被抄。”闻说顿了顿才继续道,“事情弄成这样了,今上势必会找个泄愤的缺口,唐绍筠这次应该逃不掉了。”

  玄旻微微眯起的眼里闪烁着森森寒气,那样充满杀意的神情令闻说有一刻的惊讶,毕竟在她跟随玄旻的这些年里,这样明目张胆地想要杀死一个人的眼光,她几乎没有在玄旻身上感受过,只是当想通了一些事后,她对玄旻这样的反应也就有了理解。

  “等这件事彻底了了吧。”

  玄旻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并未让闻说困惑,又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将灵徽接回来?”

  “时候到了,她自然会回来的。”玄旻看着窗外还未见有新芽发出的枝梢,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应该已有不少新芽萌发,园子里一片新绿生机,可现今却还光秃秃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来建邺上空笼罩的那层浓云未去。窗下玄衫抬首望着确实阴沉沉的天际,又问身后的女侍卫道:“那边怎么说?”

  “都已经准备好了。”闻说微微垂眼,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她一旦想起接下去将要发生的事,便对玄旻的狠心赶到深深的无奈,自然也就对灵徽更加同情。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略微改变玄旻对这个世界的看法,遗憾的是这个人出现了,却反而被玄旻拖累了。

  闻说对灵徽的关心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玄旻的救赎,尽管这样的行为在玄旻看来十分愚昧,但她依旧这样做了。在这段尚算平和的时间里,她会抽空去看望独自居住在别院的灵徽,安抚她急于找景棠报仇的心情,直到有一日,玄旻说要带灵徽去一个地方。

  她知道那一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玄旻的意图,尽管她对灵徽有同情,却还是将灵徽接到了玄旻身边。她注意到在这些天的分别之后,这两人在重逢的一刹那其实是迸发了某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情绪的。

  灵徽在挑开车帘的瞬间见到玄旻,她一路而来所维持的镇定随之减淡了不少,尽管她并没有十分明显的表现,可当那个人的眉眼出现在面前,她的眼波已然起了变化。她看见玄旻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然后上了她的车,虽然那一天落下的伤势看来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他走路的姿态还有些怪异,想来是腿伤太严重,大约很长时间都不会康复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哪怕彼此都不发一语。那一次郊外乱葬岗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灵徽感念玄旻当时对她的保护还是开口道:“那天……谢谢你。”

  “手里的刀如果有损,杀起人来就不会那么顺手了。”玄旻的目光错开了灵徽,像是根本无意去关注她。

  有些绮念一旦发生便会让人沉迷,但只要被当头棒喝地打醒,就会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灵徽就是这样被玄旻从本就不应该有的念头里拽了出来,心头一片冰凉的同时,她也深觉自己的可笑,她应该时刻谨记自己对于玄旻的意义不过是用来对付陈国皇室的工具,他们之间只有合作关系,而玄旻更是主导者。

  于是灵徽也不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到达目的地,也就此听着马车外的人声。外头那样喧嚣,尽是人间烟火,而她跟玄旻坐在车里,彼此无言,静默得完全与这个尘世分离一样。她内心的疑惑在不间断的嘈杂声里慢慢积累,充满疑惑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转移去玄旻的脸上。

  灵徽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在玄旻身上移动,最终攀上他的眉眼时也恰好跟他不知何时注视自己的眼光有了交汇。这一刻的她却格外平静,不为玄旻的注目而惊讶。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就好像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隔离了一切喧嚷之后,只剩下她跟玄旻,在这样的凝睇里随同时光消逝,只要马车不停,就仿佛可以走到天涯,而他们也能这样将对方刻在自己的目光中,直到自身消亡的那一刻。

  ☆、第十一章 箴言刻两行 莫辨真假词(二)

  马车终于停下的时候,灵徽感觉到车外的喧闹声比方才厉害了不少,而且人声像是围拢在一起的样子。出于好奇,加上玄旻的不加阻拦,她挑开了车帘想要看个究竟,结果发现马车所停之处正是建邺城的刑场,周围聚集的城中百姓则证明了这里即将开展一场新的问斩大刑。

  因为景棠被罢去太子之位、贬去守皇陵的消息已经传开,灵徽便知道今日的主角不可能是景棠,但玄旻会带她过来,那被斩之人必定是跟她脱不了干系的,想来也不会是宋适言,那唯一还有可能的就剩下唐绍筠了。

  灵徽虽然一直对唐绍筠的生死漠不关心,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要面对这样的现实还是令她颇为震惊的。也不知是内心陡然间的慌乱让她的情绪产生太大的波动,还是今日的阳光实在好得晃眼,灵徽立刻放下车帘坐回原处。

  玄旻看着灵徽这样的反应原本舒展的双眉却有些蹙了起来。他坐去灵徽身边,却不想这个动作让灵徽仿佛受到了惊吓,两人因此而有了视线的交错,甚至因为彼此看来亲密的距离而让这样无声的交流多了一丝暧昧的味道。

  灵徽并不知道玄旻意欲何为,只是在他突然的靠近之后产生了本能的想要逃离的想法,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没有这样做,仅仅是用充满意外的神情告诉他,她此刻正六神无主。

  比起灵徽的失措,玄旻则要镇静许多,他的双眼由此一直落在灵徽身上,观察着她逐渐平复的情绪在他缓慢抬起手的过程里再次有了波澜。灵徽这种想要逃走却强迫自己镇定的样子在玄旻眼里成了一幅让他深觉有趣的画面,尤其当他颇具调侃意味地将手靠近到灵徽发间时,她睁大了的双眼里写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在感受到报复的快/感时又有些异样的心情。

  他深知这样的感受代表了什么,这正是他一度痛恨自身的原因,然而心意使然,令他最终停止了这样戏谑的动作,转而挑开了车帘。

  车外的阳光照来,恰好照在他们几乎碰在一块的膝上,灵徽看着那一处发亮的地方,心中只觉酸楚,还是移开了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车外人声鼎沸,也响起了鼓声,将灵徽的思绪就此拉回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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