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形势比人强,谢晟犯的过错不能明说,又似乎掌握了谢渊的某些把柄,而谢渊剩下的儿子中最有希望取代谢晟世子之位的就有谢显。在这种情况下,谢晟存了把谢显养废的念头也就不足为奇了。
何况,这实在是一石二鸟的好计,既将谢显一步步引向深渊,又抹黑了鱼郎的名声。
可谢晟兄弟有矛盾,这也是鱼郎生存的机会。“鱼郎,你必须要回去。”·她果断地对鱼郎道。
鱼郎不吭声。
朱弦叹了一口气,掰碎了跟他讲:“你现在还小,孤身一人在外,连一点生存的技能都没有,挨饿受冻还是小事,若被心术不正者拐卖了该怎么办?”
鱼郎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吃惊:“拐卖?天子脚下,谁敢如此大胆?”
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朱弦叹气:鱼郎在家虽不受重视,但到底还是主子,衣食无忧,不知外间险恶。她告诉他道:“人贩子才不会管什么天子脚下不脚下。到时把你捆了,送到边远之地,若卖了为奴还是好的,最怕的就是把人卖到腌臜之地,到时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鱼郎显然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疑惑道:“腌臜之地?”
朱弦摇头:“你以为只有女孩子会受辱吗?”她也是偶然间听说的,有那一等达官贵人专喜欢玩弄容貌俊秀的小厮,这世上甚至还有专门提供此等服务的所在。
“可是,我回去了,二哥他还是会冤枉我。”鱼郎委委屈屈地道。
朱弦淡淡道:“你觉得是被他冤枉更糟糕还是被人拐卖了更惨些?何况,他冤枉你,你就不会反击吗?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他迟早会露馅,到了那时,他积习难返,想走回正路也难了。”
鱼郎若有所悟:“你是让我由着他,对二哥也实行‘捧杀’?”
朱弦:“……”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教坏小孩子。
说话间,香味传出,小雀儿被烤得金灿灿,香喷喷,看着就诱人无比。朱弦肚子饿得慌,顾不得再说话,咬了一口,焦脆醇香,只可惜味道是淡的。
她心中遗憾,教导他道:“以后出来,千万记得带上调料。”
鱼郎乖乖应下。
很快一只雀儿下肚,她又吃了一个野果解渴。正要吃第二只,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粗犷的声音高声大气地道:“好香好香!”
第70章 神医
破庙半耷拉的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 一群护院打扮的男子簇拥着一个昂首阔步,服饰华丽的少年人蜂拥而入。
少年人十五六岁的模样,身量不高,倒是生得眉清目秀的。只可惜神态倨傲, 举止轻慢, 看着就叫人不喜。
朱弦目光从少年腰间悬着的长剑上一掠而过, 心头微惊。那剑与寻常佩剑全然不同,又细又长,剑鞘镶金嵌宝,华丽无伦, 剑柄上,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蔚蓝宝石熠熠生辉, 大红的剑穗上坠着一块羊脂白玉,奢华之极。
再看少年头上的金冠、腰上的玉带,大指上如一汪碧水的翡翠扳指,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我很有钱, 快来打劫”的气息。而簇拥着他的那群护院个个步伐矫健,神情凶悍,一看就不好惹。
朱弦看了他们一眼,知道这帮子人只怕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不愿意招惹是非, 埋头又开始吃第二只雀儿。
鱼郎这的身体大概是饿了不少时间了,虽吃了点,还是空落落的。朱弦狼吞虎咽, 一会儿工夫又把第二只雀儿也吃完了,还不过瘾,开始烤第三只。
那壁厢,新来的那群人很快清扫出一个干净的角落。护院们铺了金丝竹坐,设了绣褥,殷勤地服侍少年坐下,又有人取了水囊和干粮献给少年。
少年看也不看一眼,嫌弃地推开。护院在一旁劝说道:“您一路都没吃多少,这怎么行,好歹垫垫肚子。”少年皱着眉道:“又冷又硬,难以下咽。”索性端坐着闭目养神。
却忽然有一股香气传了过来,越来越浓。少年不堪其扰地睁开眼,目光落到香气的来源,咽了口口水,忽然有了食欲,旁边一个身材魁梧,满面络腮胡子的护院察言观色,殷勤地道:“您若想吃,咱去拿干粮和那童子换换?”
少年道:“他未必肯。”
护院笑道:“您肯赏脸吃他的东西,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怎会不肯?”取了一张烙饼起身往朱弦方向过去。
朱弦专心烤完第三只雀儿,轻轻吹凉,正要送入口中,听到脚步声向越来越近。
一道阴影笼罩在她上方。她抬眼看去,见一个外貌粗犷的护院站在她身边,手中拿着一张被少年嫌弃过的烙饼,硬塞过来,粗声粗气地道:“小子,咱们换换?”另一只手已直接抓住穿着烤雀儿的树枝,劈手一夺。
喀嚓一声,树枝本就被烤得松脆了,顿时从中间断开,家丁抓着前半截,也不管朱弦,大踏步地走回少年身边,取出盐巴抹上,恭敬地献给少年道:“公子,请用。”
少年目光带着嫌弃看了一眼,到底没有拒绝,接过来吃了下去。魁梧护院松了一口气,忽地大踏步地往庙外而去。
脑海里,鱼郎炸开了锅:“这厮好生无礼!”
朱弦没有说话,一手捏着剩下的半截树枝,一手拿着对方硬塞过来的烙饼,若有所思:这伙人举止粗鄙,行事无礼,看着便出身不高。但看少年佩剑华丽而古怪,行动敏捷,坐姿如钟;一群护院个个人高马大,脚步沉稳,显然都有几分功夫。只不知这个时候跑到这荒郊野外的想要做什么?
她垂下眼,将对方强换的烙饼伴着野果慢吞吞地吞吃入腹,还未吃完,先前出去的那个护院又回到破庙,一手拎着一只野鸡,另一手拎着一只灰毛兔儿,笑道:“运气倒好,打到了两只野物。”
他脚步一转,再次走到朱弦身边,丢到她脚下道:“小子,你的手艺不错,这两样帮我烤一烤如何?”
鱼郎再次炸了:“他把你当什么了?”
朱弦却没有生气,好脾气地应下。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对方起争执。对方人多势众,也不像是讲理的,小鱼郎年幼力弱,就算会几分功夫,也不可能占得了上风。还不如先虚与委蛇,再寻机给他们个教训。
何况……她的目光瞥到脚下两只脖子耷拉着,死得透透的猎物,心中暗凛:这一鸡一兔竟是被这人徒手硬生生地扭断脖子而死的。光这一手功夫,她现在就未必对付得了。
护院见她识相,大为满意,拍了拍朱弦的肩膀道:“有劳小哥了。”称呼立马从“小子”升格到了“小哥”。
朱弦也不客气,问他借了一把匕首处理兔子的皮毛,又支使对方取了泥巴将野鸡整个裹封住。耳边听着那群护院高声大气地讨论:“也不知道郑先生什么时候会经过此地,我们都连续五日到这里来迎了,却还不见人。”
有人问:“消息会不会有误?”
另一人道:“消息绝对可靠,不然公子何必陪我们在这里受罪呢?”
先前说话的那人道:“也是。只是都说郑先生脾气古怪,也不知我们能不能请得动他?”
另一人道:“不过是个医术好一些的大夫,拽什么拽?我们好言好语地请他,他若敢摆架子,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休怪我们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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