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担着。
眼底的涩然怎么也掩不住,花幺幺转过头去佯装看月亮,勉强笑了笑,道:“难得中秋,就不聊这些了。你在梧州过得怎么样?”
“过的倒是和崖州是一样的,但梧州和越州相毗邻,娘每月都要来梧州住个十来天,一直在催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花幺幺愣道:“你想成亲了?”
“在梧州的时候偶尔会想,但现在不太想了,正是为国效力的时候,婚事可以缓缓。”
“那……”花幺幺目光闪躲,道:“那你在梧州,可有中意的姑娘?”
这一问,仿佛一下子戳中陆池冰心底一根木呆呆的弦,扭过头去到:“也不算吧,人家都回乡探亲了,听人说她多半是回老家相亲的,万一会错意不是很丢人吗?”
说完,陆池冰有些失落,七夕那天本来是和那姑娘约好了去放灯,哪知栏湖坝缺了个口,急得他带人去了坝上赶工修补,等到半身泥浆地回了约好的地方时,她人已经不在了,隔日再一问,随她一道来梧州开酒楼的伙计说她回乡探亲了。
“……她多半还在怨我,这下还没来得及当面道一声歉就来了京城,想来是错过了。”
——这个书呆子。
花幺幺揉了揉眼睛,道:“那花三娘也不是什么痴心女子,你只当赴个风月约就是了,还想什么道歉的事?没准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呢,反正你又不会娶她。”
“谁说我不娶?”陆池冰认真道:“不娶就不会赴约,赴了约自然是要求娶的。”
“……”
陆池冰是个重礼教的人,只是他的礼教多是用来律己,而非律人,无论是求功名还是谋前程,都要循规蹈矩地来,婚事亦然,中意了谁家的姑娘就诚心诚意地去求娶,而不是随随便便地只求一夕欢愉。
……一样都是男人,他怎么和师父一点都不一样?
师父的话,遇见想要的,就会下手去抢,一刻都等不及,否则就会全身灼痛发狂,直至顺了他的意才会缓解。
花幺幺莫名想起她师父曾在醉中说过……若没有易门这一层枷锁,他最想杀的就是宗主,宗主救过他,却也害得他每至犯欲瘾时,就宛如炼狱饿鬼一般。
“你想什么呢?”
花幺幺发了片刻呆,下意识地算了算日子,眼底溢出一丝不安……马上又该到犯瘾的日子了,总不会是今夜吧。
……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不得生……”
陆栖鸾并不是被窗外随风传入的低沉童谣声唤醒的,而是被冷醒的。
桃僵散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药是圣手顾老的独门妙方,本是为将死之人续命所用,白日里看不出什么,到了夜中时,往往便会发作起来,浑身的每一寸血脉都冻得发痛。
易门极擅医毒,想瞒过这些人精,她又必须靠这帖药才能瞒天过海。可饶是她一贯是忍得住疼的,身体还是不断地颤抖。
“不得生……不得生……”
门外缥缈的念声忽近忽远,一时徐徐靠近,一时又随着桃僵散的发作迷失了方向。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进来的同时还带着一丝热腾腾的药香,那盘桓不去的童谣声也消失了。
苏阆然走进来后见陆栖鸾整个人都蜷在被衾里细微地颤抖着,忙用手背去试了试,发现连被衾都是冷的,刚把手伸进被子里就被反手抓住,被子下的人象条冰蛇一样缠上来抱着他的腰。
“……”
苏阆然不敢动,直到体温渐渐匀了三分过去,陆栖鸾才缓缓松手,拉下盖住脸的被子,抬起头道:“你发烧了?怎么比火炉还烫?”
……你也好意思问。
怪异的氛围散去,苏阆然:“还要抱?”
发白的唇上恢复了一点血色,陆栖鸾把自己裹成一小团儿缩在榻里,道:“不抱了,这是枭卫府,你这么光明正大地过来了,外面就没人看着?”
“赵玄圭昨日已经暗示了御史弹劾我伯父,因我杀高赤崖的罪名,伯父明日就会被停职,他笃定我无路可走早迟要相投,便把这儿的暗哨撤了。”
离开了人的体温,身子又冷了起来,陆栖鸾皱着眉道:“他不会轻易信任你,东征发兵在即,但虎符却还在我手上,他们近日必然有所动作。”
“不一定要动到虎符,南亭延王郡主今日下嫁臬阳公府,如若我猜的不错,他们拿不到虎符,就会去谋夺臬阳公手上那一半军权。”
闻言,陆栖鸾默然,道:“公爷是个聪明人,定能识破东征有诈,怕只怕易门手段诡谲,不知会动用什么妖术,倘若再找人假扮一个臬阳公,那就麻烦了。”
“先不谈这些,我找叶大夫要了炉解药,你把药服了。”
药汤的味道成色与叶扶摇前段时日开给她的一样,都是些固本培元的药,陆栖鸾自己也跟着学过,皱着眉服下后,忽然问道:“你就不怕叶扶摇也是易门的人,会给我下毒?”
“不怕,我逼着他和他的猫试过,应该无事。”
陆栖鸾心疼了酿酿片刻,又问道:“你觉得叶扶摇这个人,是不是很怪?”
“以前听人说过,他是赵玄圭的人,几年前和一些外地调来的官医一道入的枭卫府,医术过人,便留下来了。”
陆栖鸾又裹紧了被衾,道:“我也猜他多半是易门的人,但似乎并不是太听赵玄圭的话,易门专于渗透朝政,他却对我关心地更多一些。”
苏阆然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扯开她的被子,把她整个人抱着向后一躺,让她趴在自己身上,随后又把被子蒙了起来。
“……”
陆栖鸾本能地推了推,在腰上被箍住受阻后,也知道挣扎无用,道:“谈公事就继续,谈私事,你马上就给我走。”
女子桃李年华的身子最是软,虽说和她的言语一样冷冰冰的,却也是头一回体会得到……为何那些人总说女子是水做的,不碰则罢,碰了就容易淹死在里面。
“好,就谈公事。赵玄圭想招揽我,必然要投名状,我猜他会让我去刺杀臬阳公,好让他的人分割臬阳公的军权。”
“对……臬阳公身侧高手如林,除了你我也想不出谁能接近。”
“假设我刺杀臬阳公得手,那么枭卫府便要出面与刑部争夺此案,一旦争取成功,矛头直接对准朝中那个与臬阳公政见分歧的假东沧侯。”
身子回了温,陆栖鸾微微仰首,道:“你想的不差,然后他们就能借口我牝鸡司晨,抹杀我这半年来在朝中打下的根基,或者更进一步,乱我东楚超纲,好让西秦借机出兵。”
“所以我想让臬阳公假死,如此一来,赵玄圭之布置便能被诱出,届时便能将易门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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