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於戏左读【完结】(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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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渊揉了揉眉间,想把疲惫揉开,听到楚玄烨这么说,淡淡毁了句,“都是臣的分内之事。”

  这样冷淡的性子亏沐清明能坐下和他说话,楚玄烨向来认为自己好涵养,也不由被聂渊这样不冷不淡地回话噎住了嗓子。本来想好的话一句没说出来,目光转到少年宽松的白衣上,“我记得你向来不喜白衣的。怎么如今穿了起来?”

  聂渊有些疑惑地看着楚玄烨,他向来对衣物的颜色不大上心,何来不喜爱白衣之说。好吧,他确实不大爱穿这容易沾染其他颜色的白色,但是,陛下从何得知?

  楚玄烨凤眼挑起,带着三分勾人夺魄七分肆意风流,“你那两年从来没穿过白色。我料想,你以前穿白的怕是有说不得的缘故吧。”

  倒还真有说不得的缘故,归元宗那地方,总觉得一身孝才显得仙气飘飘,诚然,确实如此。但是,看久了,总有点要得雪盲的感觉。所以一身红衣的师父才显得那样弥足珍贵啊!

  好不容易等下山了,他的衣服没那么白了。谁知道到了土城之后,他的母亲大人给他做了一套银白铠甲,不但白,而且亮。在千军万马中简直显眼的不得了,就像一筐黑黢黢的土豆里的一颗大白萝卜那样显眼,随随便便动一动就有千万支流矢飞过来。

  自己老娘的一番心意,不穿还能怎么。况且白色的铠甲有时候发挥好了,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只是没想到,后来……

  “陛下记性倒好。”聂渊挑眉,言辞不恭敬不生疏,平添了三分活色。

  楚玄烨勾起嘴角,“以我之见,你还是穿黄色最好看。”

  聂渊嘴角微抿,略显狭长的眼眸了平白现出一抹邪气,“明黄么?”

  碧池中发出“咚”的一声,原来是那条巴掌大的鱼终于挣脱鱼钩,重新落入水池中,只剩红色的浮标在涟漪中不断打着圈。

  楚玄烨歪头看向少年,眉眼中已没了那丝邪气,正仔仔细细地把线收了回来,一丝不苟地放置诱饵。因去拿诱饵的缘故,露出半截纤细的手腕来,上面尚缠着纱带。“我听说你受伤了,手脚都不大灵便,如今看来,倒是不妨事。”

  “不是什么重伤,一不小心被暗算了而已。”聂渊说得风轻云淡。

  楚玄烨却早就调查清楚了,若四肢俱断算不得什么重伤,那还有什么伤是重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年前你处理了那些事,都甚是妥当,只是有一处你到是给我说清楚,万一出了漏子你怎么补?本来早想和你说,事情一多,就忘了。”

  “什么?”聂渊支着脑袋,上下眼皮不由打架,近来功力大减,只有睡着时才松快些。

  楚玄烨有些无奈地伸手去拍少年的脸,企图把少年拍醒,谁知道聂渊反倚在他手腕上睡了过去。他不由好笑,“以装睡来逃脱责罚,可不是你这性子能干出的事。”不对,倒也能干得出来的,在还是楚玄澹的时候。

  过了一炷香的时候,聂渊才醒了过来,脑子里却逐渐清明起来,“那件事确实是我做主的,就算你不信他们两个,你手中好歹还有医仙,秦王不会对医仙做什么。而且……”

  他注意到楚玄烨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不由住了口,却看到男子握住他的手腕,劲道几乎捏碎他的骨头,他也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太大痛楚。

  “什么时候?”男子脸阴沉地可怕。

  “什么?”聂渊不解。

  楚玄烨忍不住握住少年的肩膀强迫他回答问题,却终究冷静下来,慢慢放开少年冰凉没有一丝脉息的手,嘴角微勾,“莫非道君仙身已成,所以不惧凡力?真是恭喜了。”他心脏跳得极快,眼紧紧盯着聂渊,生怕他说出什么与自己意愿相反的话。

  “陛下眼力极好。”聂渊脸上神色浅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楚玄烨心中略松了一口气,又笑道,“那可不敢再道君了,得称仙君?”

  聂渊理鱼线的手顿住,继而轻声道,“既然身在红尘,还是俗世的名字吧。”他说话间微咳了咳,嘴角溢出半缕血丝。他装作继续咳嗽的样子,将袖子挡了上去,放下来时已经没了血丝,只是一张唇惨白惨白的。

  他以为他掩饰地好,却不知楚玄烨将一切看在眼里。

  “听说北静侯府的笑侯爷要成亲了,就在最近,唔,好歹你也叫过她姑姑,不吃这场喜酒,也说不过去。”

  聂渊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喜色,“他们二位的大礼我早已送到。陛下,还是土城战事为重,我不日便要去往土城,劳烦陛下一件事。”

  “你说,”楚玄烨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却不知是对不对。

  聂渊闭上眼,呼吸浅薄,“此去土城,沙场风云,诡变莫测。陛下,想个法子帮我绊住他,不要让他跟来。”

  楚玄烨早有此猜测,他立在聂渊身前,挡住了所有阳光,恍如金属敲击的声音沉沉浮浮地传来,“澹儿,你可知道他并不像你想得这般软弱,甚至比你想得刚强多了,无需你处处呵护。”

  “我知,我知他心思狠绝,偏执毒辣。但沙场终不是临越,临越或许是一个杀人只需动动嘴的地方,但是,沙场,是要靠刀枪,肉搏,血战出来的。”聂渊仅剩的眸子清澈透亮,“用看不见血的手段杀人,看着别人杀死人,自己亲手杀死人,和身处尸山血海里不杀人就要被人杀死,是完全不同的。”

  “纵使他惊才绝艳,纵使他冰冷毒辣,他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一旦真的处于那种地步,任何智计谋略在向你砍下的刀剑面前都是空白。”

  楚玄烨低头看着这个还不满及冠的少年,终于想起他是从三年前的尸山血海里杀出一条血路出来,战争的最后,任何计策都是苍白,他和他手里的残兵,燃烧了所有生命和热血,战到死亡最后一刻。

  ☆、115.心思

  楚玄烨心中空荡荡的,像这种他们生来就处于高位,便没有一刻是干净的。同样是骨子里阴狠毒辣,从心里都浸了毒水腐烂不堪的人。沐清明却有这样一个心思澄明的人护着,说不嫉妒羡慕那是假的。以前这个时候,他总会觉得自己的弟弟,从小便干干净净长大的玄医仙,不知比那些表面光鲜的人好了多少倍。

  也比面前这个少年干净了不知多少,每每想到此处,他心里总是有一种安慰。看吧,他选的人要比沐清明选的不知道纯洁了多少。他和沐清明都是那种人,自己阴狠毒辣,心思晦暗,总是喜欢那些干净纯洁的。

  可是看着眼前的少年,楚玄烨突然记起。这个现今坐在轮椅上的虚弱少年,在初遇时是何等的锐利张扬,不可直视。那样骄傲的少年,被自己用一个牵强附会的把柄沦落到了在街头乞讨。

  沐清明是把他拉入了红尘,可是把他带入俗世的人却是自己,尽管是用他来做小玄的挡箭牌,可是在那之前,一切没有发生之前,那样鲜活的聂渊是谁也不曾见到的。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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