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心惊,梁州那处的水患向来是当地的心腹大患,此时已经进入雨期,七八月的时候才是最凶险的地方。这三言二语就把人打发到那,尽管是郎忆不会说话,但哪个皇帝没被人言官参过,这皇储虽然不是皇上,但下手也够心狠手辣啊!
更有些聪明的猜测,这郎忆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这皇储动郎忆是要立威呀。
郎忆拍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土,慢慢地站了起来,“昏君!”
楚玄澹笑了,“聂旭,郎大人一介文官,走不快,你送送他。”
聂旭得令,下手丝毫不手软,大步流星地拽起郎忆向外走去,不多时,廊下传来男人极力压抑的痛苦的叫声。
楚玄澹看着满脸土色的朝廷命官,随便指了一个,“你,的老婆很不错。就你顶了郎忆的职,嗯?”
这世上再没这样荒唐的皇帝,竟然睡臣子的老婆,世上也再没这样的臣子,为了升官竟然把自己的老婆送给皇帝!
无道昏君!乱臣贼子!
时局和朝廷因为这样一个昏君的存在,一直压抑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聂旭无人的时候曾经很迷惑地问楚玄澹,以这些女子来搅动时局,是不是太残忍,也太不君子了。
楚玄澹那时看着乾清殿外一株盛开的桃花,旁边的宫人在修剪枝丫。声音由冰冷逐渐放空,像是远山的云雾,“女人,你从来不该小看的。”
“皇帝想要一个太平盛世,有些人非动不可,这些人本身很难下手,但是,他们身边的人,比如妻子,儿女,却是十分简单的。”
聂旭还是觉得有失风度,此法阴损。
“对,此法阴损,我必有损阴德。但却是见效最快的。”他顿了顿,“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个太平盛世,何止是万骨堆砌而成的。”
聂旭若有所思,“少帅,我还是想回战场,想回土城,想打败拓跋钰。”
楚玄澹面色有些阴沉,带着几分惋惜,“拓跋钰,那个人,希望他没变吧。”
“少帅!”聂旭睁大眼,他知道少帅运筹帷幄,未打时就布下好几条后路。知章寨是,连雪山也是,还有那些不知去向的三十六部。难道这拓跋钰身边,少帅也埋下了一颗棋子不成?“你不会……”
“有何不可,拓跋钰的老子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在我大靖埋下细作,更让本帅在土城之战□□败垂成,如今,回他一个只是礼尚往来。”
“谁也料不到……是……”聂旭垂下头,想到当初那一战的惨烈。“少帅,你当真不怨么?”
当日那女子声嘶力竭,满身狼狈,恍若恶鬼,“阿渊,你当真不恨吗?呵呵,你怎么会恨!又怎么会怨!我却是后悔了!后悔把你送给那个道人!”
“怨?”当时自然是有些怨愤的,不过往事对自己来说已成轻烟,现在想来,也没什么了。到底断了七情六欲,连念头都懒得起了。
“聂旭,她是北容的人。各为其主罢了,说不上怨不怨。”
“可她也是……”聂旭双手握拳,激动地抬起头来大喝,被楚玄澹锐利的目光生生压下去。
楚玄澹拂袖而去,不知何往。聂旭张着唇半晌,双手终于无力地垂下。
作为皇帝,纵使是一身简单的黑衣,上面都用金线绣上了五爪金龙,箭袖上海浪滚滚。楚玄澹眯着右眼,右手持弓,左手拉开弓箭,箭无虚发,正中红心。他微微睁开右眼,略一迟疑才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银箭夹杂着风声呼啸而过,擦着红心牢牢钉在木靶上。
“没了右眼,你……”聂数的声音悠悠传来。
楚玄澹又重新取了一根箭,“先祖,这事以后不必再提了。”他双眼盯着红心,右手微微一晃,箭飞啸而去,正中红心,穿过木靶,牢牢钉在远处的石楠树干上,箭身入木半尺,白色的箭羽不断颤动。
“你看,有没有右眼又有什么关系?”
风中传来叹息,“好吧。你这性子,倒是和那个人很像。”
“师父,那个人,没人能比得上。”少年的手覆上尚在颤抖的箭羽,洁白的箭羽,银色的箭身,一寸一寸在少年手底化为飞灰。
他正在收拾箭的时候,他端庄美丽大方尊贵的皇嫂正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楚玄澹直起身,未言先笑,“皇嫂怎么来了。”
“我见你把下人都遣了下去,担心你出了事。特意过来看看。”皇后见楚玄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箭袖长袍,未罩外衫。将欣长的身影完全勾勒出来。那瘦削柔软的腰上盘着两三圈银色圆滚的绳子,腰左侧的地方,悬着一块像冰一样的棱形水晶,不仔细看就忽略过去。只是那水晶上镶嵌着一颗金色通透琉璃,迷离温暖的浅金色下还有颜色更深的金色。皇后一时被这琉璃所迷,不由自主地盯住它。
琉璃那样的东西本来是可以泛光的,而这块不同,似乎所有光芒都被它吸进去了。皇后只觉得心神都要被这颗琉璃吸进去了,不觉神思恍惚起来。
“皇嫂这样盯着我,我可是会忍不住的。”
皇储殿下的声音像是古老庙宇中的浑厚钟声,一下子在皇后的脑中响起,她有些迷蒙地看着楚玄澹,“这颗琉璃可真漂亮。”她抿着嘴角,脸上飞起两朵红霞,目光如水,直勾勾地看着楚玄澹。
楚玄澹套上外衫,遮去了金色的琉璃。
☆、70.承诺
沐清明依旧端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褥子,温文儒雅得看着对面面色苍白的男子。一袭青色的衣衫,青色的发簪,眉眼柔和,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七哥,多日不见。倒是健壮了许多。”
沐清慈嘴角一僵,这话似曾相识。
“十三弟倒是老样子,这腿疾还未好么?”
平日里是没人敢提起沐清明的腿的,生怕这个笑面虎回头算账,这沐清慈今天是怎么了。除非,他知道了什么。
沐清明笑道,“不还是老样子。七哥何出此言?”
沐清慈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没想到聂渊那个人也会食言,弟弟传来探究的目光让他不得不恢复神色,“没事,我原来给你找了个大夫。本来他答应给治腿的,原以为他已经给你治好了。现在看来,他食言了。”
“哦?”沐清明拨弄着身前褥子上绣得极好的一只芙蓉,“二月的时候,倒是有个人来找过我,也说我这腿能医,就是耽误了久了些。”
沐清慈一听,那苍白的脸上就绽放出一抹芙蓉般清雅的笑来,“这么说来,他没有食言,那,素闲,你的腿……”
“有知觉了。”沐清明微微笑着,“只是那神医治了一次就走了,这腿便半好不坏的,疼得厉害。连名字也没留下一个,现在想找他治也没法子。”
这治到一半不治了是为什么。沐清慈暗怪聂渊,柔声安慰道,“你别急,我去把那人给你找回来,再给你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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