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心口一颤,又趴下行了个礼:“这是您的女儿。”
钱昱愣住,手伸过来,樱桃赶紧把孩子递过去,他接过来小心抱着,之前在营子里囡囡他几乎是抱不离手。
他摇摇头,那时候就这么轻,过了这么久,不可能还这么小。
樱桃抹泪道:“姐儿没有奶水,米糊糊又不爱喝,不长个儿。”
钱昱揭开孩子的襁褓,看见孩子胳膊上的小痣,心里算了是落了定,又重新把囡囡裹回去,来回检查了好几次襁褓,怕把她捂着,又怕太松了把孩子凉着。
樱桃全程慈爱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说孩子爹没怎么抱个孩子,是这样的。
她笑着想过来指点一下钱昱该怎么抱才能让孩子舒服,钱昱抬眼看了她一眼,她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钱昱淡淡道:“辛苦你这些日子。”想了想,转身翻出来一个玉扳指扔给她,樱桃眼圈红了,得这一句话,她这些日子熬得苦受得累全都值了!
她说:“三爷,咱什么时候走?”
钱昱稳稳当当地抱好孩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走?”
樱桃道:“姑娘怕是来不及走了,她让婢子给您传话,说等您先出去,到了外头再想别的办法。”
钱昱点头嗯了一声:“行了,那你出去吧。”
樱桃一愣,又跪到地上:“婢子愿意伺候三爷。”
钱昱摆手,樱桃膝行过去要拖住钱昱的衣袍,她满心的情绪,这些话,这些想念,早就在她的肚子里生了根发了芽,她要全说出来,就算三爷瞧不上她,可囡囡也离不开她。
钱昱明显楞了一下,把脚收回来,看地上的扳指她没捡,道:“嫌轻了?”
樱桃正要开口诉衷肠,听见上边儿又有动静传来。
“娘你慢点儿啊!”
“爹,你看着点儿娘啊!”
“诶?怎么这下边开着?”
钱昱听见襄襄的声音开始慌乱,听见她在上面着急忙慌地唤他:“爷?”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赶紧作出回应:“我没事。”
他快几步迎上去,姜如意先让姜元最先下来,姜元在下头托着,然后是纪氏,然后是姜如意。
钱昱拉着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姜如意心虚地笑了下:“爷还有一个人”
秦姨娘比前面三个人身手矫捷多了,她把四个月大的孩子缠在胸前,两只手解放开了,然后像只燕子似的,轻飘飘地从上头跳了下来。
秦姨娘怕自己成为拖油瓶,赶紧先过去拍马屁行礼,给钱昱请安。
姜如意以为钱昱会生气,毕竟路上多一个人目标就大一些,不过钱昱还好,他点头受了秦姨娘的礼:“也好,路上你父母多个人照顾也方便些。”
秦姨娘赶紧又要磕头,钱昱摆摆手让她免礼。
姜元也要行礼,纪氏不认得钱昱,做出一副丈母娘的派头,上下打量着他:“哥儿一表人才的,不过就是瘦了些,跟如意一个样儿,是不是都挑嘴不肯好好吃饭?”
姜元冷汗都被吓出来了,这么调侃钱三爷,是嫌命太长?
秦姨娘看见杵在一边儿成了石头人的樱桃,上去拉着她的手感谢道:“得亏了你来跟我说一声,不然”这话说到一半秦姨娘捂住嘴,害怕地看了一眼姜元和纪氏,这话的意思说的好像是他们故意要扔下她一样。
姜如意这才看见角落里站在阴影下面的樱桃,她认了半天才认出来:“是你?”
樱桃上前一一磕头行礼:“承蒙姑娘那时候赐名,婢子樱桃。”
姜元纪氏都认得,这些天每日三餐都是她从膳房里提过来,每盘菜的分量实诚了不少,菜也是热乎的,总不至于到嘴边是残羹冷炙。
姜元点头说:“是个好的。”
秦姨娘说:“要不她过来跟我说一声,我还真不知道老爷太太你们要走了呢。”
姜如意心里觉得奇怪,她怎么知道的?
她偷偷背地里盯她的梢?
她又是怎么怎么知道这儿的?
她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个,没想到钱昱又扔出来一个足矣让她当场摔杯子的大雷。
钱昱对她勾勾手:“你过来。”
又干又瘦的一个小家伙,头发又枯又黄,哭出来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裹在身上襁褓发馊发臭,还很潮,小家伙难受地擤着小鼻子,一张小脸难受得挤作一团。
姜如意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破口喊出来:“囡囡!”
她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她的胳膊也是瘦得只剩一层皮,小丫头身上也是瘦不拉几,两块骨头磕碰在一起,囡囡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姜如意慌了神,她手足无措地看着钱昱,钱昱低头摸摸孩子的头,没有一点缓解,小丫头嗓子沙哑了还是在那儿哭,六神无主,姜如意心疼得碎成一片一片,怕她把嗓子给哭出来一个洞。
秦姨娘过来说:“让我试试?”
她抱着自己的亲儿子去和小囡囡逗乐,可是于事无补,她儿子才四个月大,看起来竟然和小丫头差不多大小,他一个拳头窝起来胖乎乎的是白面馒头,手背还有好几个窝。囡囡没见过这么多人,被吓坏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哭。
纪氏不知道那小孩儿哪儿来的,她躲在姜元的身后,好像也被吓着了,她叹着气摇头:“造孽啊!”
这时候,角落里的樱桃突然说:“让我试试?”
孩子熟悉她身上的味道,果然到了她怀里,她嘴里哼着她家乡的童谣,抱着小孩晃悠晃的,果然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还吧唧吧唧嘴吐泡泡。
姜如意一直站在边上盯着女儿,看着她终于不闹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小家伙吓坏了吧?她想摸摸女儿的脸,可是怕又吓着她,只好一脸羡慕地看着樱桃紧紧地把女儿搂在自己怀里。
钱昱手握着她的,轻轻捏了捏,姜如意抬头看向他,他说:“不着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嗯。”
路上,姜如意和钱昱一辆马车,女儿离不开樱桃,只好让她抱着囡囡跟他们坐在一起。姜元他们仨儿坐另外一辆上。
秦姨娘给亲儿子嘴角擦口水,边擦边说:“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姐儿那会儿个头就挺状,还有能把人把小了养的。”
姜元叹了口气,他是老年得子,终于有了个儿子,可是姜家却成了别人的。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儿子,想到刚才外孙女儿的模样,心就咔嚓咔嚓像是有人拿锯子锯一样生疼:“那丫头平日里总往你那里去?”
秦姨娘说:“哪儿呀,今儿过来找我,我还当是何诗娟那儿的人不让她过来呢。”
姜元道:“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她怎么就去给你传口信了呢?她受过你恩惠?”
秦姨娘笑:“可别提,有您二位在上头,我可不敢拿捏底下那帮,哪里敢随便给人恩惠。”把儿子哄睡着了,她给姜元和纪氏分别沏了一杯茶,纪氏对她有个隐约印象,不大喜欢她,但是对她也没有恶意,也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没有恶意。她接过茶抿了一口就不喝了,秦姨娘道:“太太,您先将就着,等到了落脚的地儿,再给您煮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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