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过谦陡然说:“我知道了!”祁必明两眼放光:“知道啥了,快说快说!”过谦拽着他重新隐身到花丛中说:“我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但这情形很像传说中的结界!”祁必明叫道:“结界?!”过谦忙喝:“噤声!这个人有本事创造一个封闭的时空,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你千万别瞎咋呼!”祁必明有点怀疑:“这个人?在哪?走了半天没看见人哪!”
话音方落,园外路上,隐约有人影闪了一下。过谦、祁必明一齐瞩目,就见那人影从模糊到清晰,又从清晰到模糊,往复三次。到了第三次,再度变得清晰时便稳定下来。过、祁二人这才看出那路上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两人相向而立,说的话也是时响时弱,像从前收音机信号不好时的音量颤抖。
祁必明不由得朝过谦身边靠了靠:“大哥,咋办?不是一个,是俩!我们是不是死定了?没想到当初结拜说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真应验了。”过谦轻轻地、狠狠地“呸”了一声:“想得美!谁说要死了?也许人家是好人,也许一会儿就撤了结界,一切皆有可能。”
那两人说话的声线渐渐稳定了,声调连贯,只因隔得远,听不真切。同时他俩也发觉,蜜蜂、蝴蝶、鸟雀都显出了形状。过谦对祁必明悄声说:“这两人选中花园,同时发力,把方圆一二里路箍到气圈当中。我们无巧不巧在附近散步,给困在里头了。你看他们身形、声音都有个从抖动到清楚的过程,那是他们联手营造结界时的应有之象。在他们现身之前,我们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我俩,就好像我们刚才看不到蜜蜂蝴蝶一样。”祁必明思忖着说:“那其实‘万花坳’这会子说不定是有人的,结界内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同步进行,只是互相照不了面儿。这倒有点像平行空间。”过谦心中赞许,但一向呵斥他惯了,嘴上仍说:“别瞎打比方,现在对方和我们互相能看到能听到,你小心点!”祁必明轻道:“太远了啊,看不到也听不到。”过谦领着他在繁花丛中极小心地缓缓上前,到逼近路边时停了下来。身前十几株花树连成一片,崇光泛彩,烟霞烂漫,如一面天然的锦屏。
祁必明近距离看清那二人五官,惊道:“是曾……”过谦一把捂住他嘴,把他那声“曾衍长”和着口水吞了回去。
只见公路上曾衍长笑道:“甘老师心思缜密,佩服佩服。试问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清静、更隐密呢?文斗武斗,方便至极。”甘愿冷然一笑说:“要是逼到动手,就未免太遗憾。我的来意,谷主心知肚明。”曾衍长微笑道:“你保绿萍,也就是保住了自己的一条膀臂,这个道理我很明白。不过伏虚的死,绿萍有没有掺合,你知我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卖你面子?”甘愿淡淡地说:“要你卖的不是面子,而是人情。曾谷主,你又不是普通人类,你自己不知道吗?”
过谦大奇,暗道:“不是人难道还是妖怪?”
曾衍长道:“一百步笑五十步,你连人类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讥讽本座?”
过谦愣住了,祁必明紧张地捏住他右臂他也不觉得痛。
甘愿沉默片刻说:“让我猜一猜你是怎么查证到的。老夫在后山暴死,全谷审问过谦,关键证据在那复读机器人脑中。你提议用‘记忆闸门’调他脑中图像,我叫了一个女机器人去取,你说为策万全,让两个男机器人护送。我若所料不错,一等拿到了‘记忆闸门’,你的两个受过特训的男机器人立刻打倒我手下,对她大脑进行了改装。从此我身边多了一个‘射日轩’的卧底,而‘记忆闸门’里的内容被你们途中拷备到了另一张盘上。”
曾衍长笑道:“聪明,聪明!那东西是你的心肝宝贝,你设了极为繁复的密码。我那两个男机器人几次失败以后向我隔空汇报。我甚为烦恼,但忽然想起你和那位猝然离谷的青年作家有过香艳绯闻,便用脑电波指令他们搜索吕行的生日,用那六位数字作为基础进行推演,没想到应声解密。甘老师,你始终还是栽在一个‘情’字上。”
甘愿不动声色:“于是你知道了我和吕行的详情。”曾衍长笑道:“早有风闻,那次才得知来龙去脉。甘老师一片深情,让我辈嗟叹。”甘愿嘴角微撇,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同时你也窥知了我的身世来历。”曾衍长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我常和伏虚说,甘老师宅心仁厚,惠及幻谷中所有女性机器。直到看了‘记忆闸门’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她们当中的一员,只不过特别高级罢了。”
过谦脑中“嗡”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甘愿是机器人?怎么会?
甘愿冷冷地说:“那么你不妨猜猜,我是怎么知道了你的底牌。”曾衍长笑意顿敛:“要在你甘愿身边长期潜伏,岂是易事?多半你发现了那个女机器行止有异,便将计就计,从她身上找我的破绽。我‘射日轩’外松内紧,门禁森严,等闲不能出入,却有一个女机器例外,”他停了停续道:“就是我改装后伏在你身边的那一个。”甘愿笑了笑说:“不错,你这位卧底定期去你家汇报我的行踪,也就难以避免地会触碰到你那里的碗碟茶杯,桌椅扶手。那上面可都有你的指纹。”曾衍长闻言变色。甘愿笑道:“我另外五个姐妹早已搜集到五大部落首领的指纹,等绿萍从那卧底手上提取到你的指纹,一加比对,竟然一模一样。原来你们是同一个人,或者说,他们是你曾大谷主的□□。你是原初的本体,他们都是你的□□!”
过谦头上冷汗一滴滴落了下来,看身旁祁必明时,也是栗栗危惧。他二人都想到万一露了相,甘愿也还罢了,曾衍长却必定杀人灭口。过谦又想起当初甘、曾双战小童,曾衍长动用□□,小童惊奇不已,在那一瞬,小童极可能已经猜到了曾衍长的底细。
甘愿道:“你虽然有几个心腹,骨子里却多疑又自大,多疑到除了自己谁也不信,自大到觉得除了你的□□外再无别人能匡扶你一统文坛。你的□□自然对你忠心耿耿,而你作为本体,该是注射了大量违禁激素,或照了什么射线,产生变异,才拥有了跟我不相上下的超能力。”
祁必明用食指在地上写了一行字:“难怪他们都有通天彻地的神通,原来是非人类的怪物!”过谦伸手擦掉“怪物”二字,平复了一下心绪想:“不管甘愿是什么,她待我的好是真的。她好比《聊斋》里的花妖狐鬼,虽属异类,却至情至性!”祁必明看看地下,又抹掉了“的”字,觉得这才是个没有语病的句子。
曾衍长鼓掌笑道:“精彩,精彩。看在你这么机变,我不妨直言相告,我那几个□□,戴着仿真的□□,嗓子里装了变声器,就和上次混进谷来大闹课堂的陈鼎一般无二。老实说吧,他那些装备,还是我找了黑道上的朋友出面,指点他置办的,我要借他那条破鞭子探探你们各人战力的虚实。不然就凭他,百无一用是书生,黑市的门儿都摸不着。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甘愿说:“确有一问:变异的你、戴了面具变了声的□□人,和我们机器人有何分别?”
52书库推荐浏览: 笔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