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内心发生变化乃是因为在东海的那一日,那一日他用飞花传语,清澈的嗓音犹如泉水叮咚,那一刻她的心便猛然一颤,两年以来,那么多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家里亦没有人会想到她还活着,以一只鸟儿的形貌活着。
她尝试过回去与家人团聚,可是没人认识她,自己最亲的父王甚至拿弓箭指向了她,她知道这不能怪罪父亲,可是心里还是异常的难受。
那次之后,她已经做好了命运就此改变的准备,亦准备好了只已如此的状态来渡过余生,她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那一天,她迎着漫天的琼英一眼看见了他,他身着一身青衣,静静伫立,仿若从未改变,让她一瞬间觉着,似是一切悲苦都未曾发生,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幻。
那时的赤松正在用目光寻找着自己,仿若等待了许久。
也就是那一次,她突然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他的生命确实是无穷无止的,可她却不同,尤其是这次经历了轮回般的巨变,她亦是更加确信,人生无常,何不随心而行,莫留丝毫遗憾。
可是如今,他回绝了,言辞委婉,乃是不愿伤人,正是他对人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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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各怀心思,不知不觉到了归泽宫,宫中侍从见了赤松子倒也未多惊讶,只是看到跟在两人身后的花阳的时候,皆是一副吃惊错愕的表情,人人都言花阳公主已经于两年之前溺水身亡,宫中的葬礼也不会是假的,难道竟是……小公主没有死,于苍茫的东海中得了生机?
帝妻听訞亦已在归泽宫的望天台上望眼欲穿,倒不是知道他们会今日回来,只是自打丈夫离开之后便日日如此,直道刚刚,看到了三人的身影,连忙回头朝台下跑去。
因着太过急切,到了最后一个台阶不小心被长裙绊倒,也不理会,便要挣扎着爬起,奈何膝盖磕的太狠,一时竟是徒劳无功。
直到被急奔而来的丈夫扶了起来,待前方一身红衣的小姑娘跑上前来扑进她的怀里,这才从迷茫怔忪中醒来,忙捧住花阳的小脸仔细检查,看了眉眼五官,还是那个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小女儿,这才敢相信眼前所见,忙把花阳搂在怀里,心情激动不已。
想起被晾在一边的赤松子,这才强忍心中澎湃,朝着赤松行礼致谢。
赤松知道她心疼女儿,此时还要分神招待自己,连忙劝说,“夫人与花阳久别重逢,今日团聚便不要顾及我了,有大王在此便可,夫人还是快去带着花阳,也去见见家中兄长姊妹罢!”
帝妻想他果然心细如发,正好说中了自己心中所想,也就不再假意推辞,简单交待寒暄了几句,这才拉着女儿的手儿离去。
花阳跟着母亲来到了廊后的花园,这才发现自己的三个姐妹已经在那里盼着了,三人见了花阳一片哗然,随后便争先恐后上前来跟花阳亲昵,四个小姐妹便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叽叽喳喳,又是哭又是笑,好不热闹。
花阳见了众多姐妹心绪起伏,眼里正含着泪花,眼前朦胧不清之间见前方站了个玄衣男子,身量高大,有些陌生,擦干眼泪仔细一看才发现乃是自己的阿兄炎居,此时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两年不见,兄长亦改变了许多,从前文弱高挑的身量,现今也变得健壮了许多,原来喜好穿的明艳衣袍,常被父亲斥责太过娘气,那时的他还经常因此事与父王发生矛盾,如今竟也变了,此时一看,周身气质竟是愈来愈酷似父亲。
两年不见,自己的阿兄也成了个如父亲一般伟岸的男儿。
花阳鼻尖一酸,朝着大哥那方走去,两人就那般站着互相凝望,倒是炎居先朝着小妹笑了一笑,“阿阳,你回来了……”
花阳亦是咧嘴一笑,“自是回来了,又要抢你的好东西了……”
炎居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发顶,“怎么那么傻气,为什么不回家来?”
花阳故意佯装调皮,“那大海那般讨厌,我便把它通通填满,看它还能如何?”说是如此,眼泪仍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滔滔不绝。
炎居噗嗤一笑,拿手擦了擦妹妹的眼泪,“小丫头,你能有多大的能耐,我看你扔进东海的石子,还不如你哭出来的泪珠多吧?”
花阳亦是破涕为笑,兄妹两人这才相拥在一起,两年已过,世事变了无数,可对方的怀抱却像是从未变过,此刻一瞬便如回到了孩提时代。
花阳在那一刻突然明白,对待自己最最亲爱的人,最好的方式并非处处为他们着想,反而是好好照顾自己,因为自己的安好迁动着这些人的悲喜,自己本身便是这些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灿烂星尘……
☆、玉盘珍馐
月上西楼,花团锦簇之时,炎帝令下人在宫中鸣鹿殿中摆了宴席,几只玲珑木案并排而列,案上摆着炙烤牛羊、野蔬肉糜,小巧甜饼、八宝蜜饯,亦有着几壶陈酿好酒,佳肴美酿一应俱全。
这次宴席乃是炎帝家宴,一为小公主花阳接风洗尘,二为答谢雨师赤松子,归泽宫中已是许久未有如此欢喜之事,一时忙作一团,男女侍从脚不沾地,朴素无华的归泽宫中洋溢着浓浓的喜庆色彩。
不出片刻,炎帝夫妻以及赤松子都已落座,炎帝五个子女亦是坐在了下首,赤松看了眼面前酒菜,皆是些家常做法,宴席之间也未铺张浪费,很是满意认同。
自打炎帝创作了五弦琴后,这样的一个新鲜物什便在宫中流传开来,一时之间蔚然成风,竟是人人都会弹拨两下,这其中也不乏有天赋异禀又酷爱此道之人,便如现今众人中间的平台之上,纤手挑捻的少女宝萱,便是宫中最最出类拔萃之人,不仅能够对指法了如指掌,且自己亦谱了许多曲子,此时弹奏的正是一曲柔和舒适的雏归,正好迎合花阳归家之意,且又涓涓细流,伴随着宴席间几位重要人物的谈话,音量恰到好处,毫无喧宾夺主之感。
桌案上几人寒暄客套了几句,说的皆是些无关紧要之事,王后听訞虽是女子,却豪爽大方,见气氛如此拖沓眉毛一皱,便倒好美酒朝着赤松子方向一敬,“先生救了我的花阳,小女亦是我的掌中之宝,没有了她,我亦觉得生活没甚意义,因此先生可谓对我母女二人都有再造之恩,今日有幸宴请先生,我便敬先生三杯,以示感谢重恩!”说罢径直喝了盏中酒水,随后又自己倒满,端起来冲着赤松,炎帝见了妻子如此,也端起酒盏喝了个精光,随后又倒了一杯,此时便是夫妻两人一起敬着赤松。
赤松虽是不喜饮酒,可见了炎帝夫妻如此豪爽,也不好推辞,只得跟着饮了一杯,三人如此之下连饮三杯,炎帝和赤松都已有些醉意,王后听訞却是面不改色,酒量竟是比男子还要高上一筹。
花阳于下方坐榻之上见了此情此景噗嗤一笑,母亲的酒量她是知道的,犹记得当年她懵懂之时,父亲和母亲犹然年轻,两人便时常坐在莲池之上的竹亭里对饮,那时候父亲便总是喝不过母亲,每当父亲已经面红耳赤酩酊大醉之时,母亲却还是淡定自若,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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