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十岁那年,她见两人如此,也曾去酒窖里偷尝酒水,初尝之下只觉辛辣苦涩,再尝便体会到了些许醇香,如此尝来尝去,竟是喝了一坛好酒的三分之一,直到被侍女发现,这才被带到了炎帝面前。
她犹记得那时炎帝的表情和言语,乃是哭笑不得,想要装作愤怒却是一脸憋笑,“此女效乃母尔!”
自己因为这事被宫中的侍女姐姐笑话了好久……如若没有十二岁那年的巨变,恐怕至今还因此而被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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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完毕,台上宝萱又弹了几曲,期间又来了几波歌舞曲艺,宴席之间一片其乐融融,转眼竟是到了午夜时分,花阳抬头看了看窗外天上的北斗星,打了个哈欠。
晚宴眼看着就要结束,无弦琴上的最后一声铮地结束,席上贵人相携离去,宫中女侍才于后台鱼贯而出,打理着桌案上的残羹冷炙。
赤松子喝了几杯酒水头脑尚有些眩晕,出得门来湖上吹来的凉风拂过面颊才算清醒了些许,本欲抬脚回去歇息,却听身后一个女声叫住了自己。
这人乃是炎帝的妻子听訞,“先生请留步……”
赤松子回头望着妇人,“夫人还有事?”
听訞看着赤松,礼节性地微微一笑,“先生若是不甚困倦,可否与我聊上一会儿?”
赤松确实是有些醉意,本来想要快些回去房间睡上一觉。可听她如此言语也不好推辞,只得回道,“无妨,夫人请讲!”
帝妻微笑,“若是如此,我便带先生游一游归泽宫中的芙蓉池罢!”
事已至此,赤松子只得答应,轻轻颔首,“甚好!”
两人言语间已经走上了莲池上的木栈,凉凉的月光洒向池中的白莲之上,气氛一时安静至极,只能听到微风拂过莲叶的沙沙声音。
王后似是犹豫了许久,终是出了声,“昨日夫君与我提了先生对我儿花阳的搭救之恩,我夫妻二人感念先生之义,花阳本身更是对您尊重崇敬。”
赤松子面色微赧,“哪里哪里。”
“只是阿阳这个孩子天生性情倔强,经常是一条路走到底。”王后接着言道。
“这个我也有所察觉,不过大约是花阳年岁尚小,小孩子心性罢了,夫人无须过多担忧。”
帝妻却是不置可否,“先生有所不知,阿阳并非孩童心性,乃是与我青年时期一样,都是太过固执了……”
随后又道,“阿阳崇敬先生,想要与先生学习道法,先生可需要一个弟子?”这才进入了正题。
赤松子面露难色,“小公主想要学习道术,我教习便是,只是我一人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有什么牵挂。”
帝妻面色亦有些失落,眸中的靓丽一瞬间消灭暗淡,又一瞬间重新燃起,“先生此言差矣,我虽乃凡夫,不如先生心境开阔,可这些年来经历了女儿的早逝又失而复得,情势所迫之下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之一生,有了牵挂痛苦也会随之而来,亦失去了自由,可另一方面,便是这些牵挂恰恰也是幸福的源泉!”
帝妻稍稍停顿,又接着说来,“若无牵无挂,虽是得了自由,亦无有痛楚与担忧,可是这样的人生又与花草树木无有思想感情之物有何区别呢?因此,这些美好牵挂所带来的忧苦与限制,听訞甘之如饴!”
赤松子心中大骇,这样的言语虽与自己平日所想大相径庭,却另有一番道理,颜色间若有所思,一时语塞。
帝妻这才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过激,这才重新解释,“刚才言语之间多有得罪之处,可是心中多想也确确实实是因为心疼女儿,花阳出事之前,我还希望她成人之后能精于诗书政事,为天下女子做出一番表率,可自打我差点失去她后,这才幡然醒悟,阿阳这孩子从小的想法就与他人有些出入,如今我便只是盼着,她能够快乐便好!”
“做母亲的都疼爱自己的儿女,与阿阳分开自是不舍,可如今阿阳已然十四岁,若她要离开,我给她自由便好,所以我之前提及之事,还请先生慎重考虑!”
赤松子心中茫然,面色亦若有所思,只得郑重承诺,“吾答应便是!”
☆、甜蜜牵挂
近日的事情着实太多,悲伤、不安、欣喜、满足等等不一而足,就在众人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之中时,夏季竟是到了尾声。
赤松子抬眼望了望天上的几抹素云,自己也是时候告辞了。
归泽宫本就不大,如此边走边想就到了前日花阳母亲带自己来的莲池,莲池之上几只白莲依然盛放,亦有许多已经凋零,露出了饱满的莲蓬。
赤松子见得此景心念一动,纤长的双指轻轻捏起,又朝天上一点,就着几片白云施了个法术,天上竟是瞬时下起了小雨,于此同时,前方层层叠叠的莲叶中突然就一阵躁动,竟是在一片绿叶中隔开来一道豁口。
赤松子刚要转身,看到此景突然驻足,心中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豁口延伸的岸边尽头,原来是个撑着小船的女孩,便是花阳。赤松子忍不住一笑,花阳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上衣,淡绿色下裙,此时已被突然而至的雨点打的深深浅浅,发髻之间插了两朵粉色珠花,白皙的面颊上染着两片红润色泽,倒像是个从花间走出来的小仙童。
赤松一猜便知道了缘由,大概还是她去池间玩耍,却不曾想下了雨,这才拼命赶了出来,眼见女孩微低着头,刘海儿一缕缕贴在额间,只能看得见轻轻垂下的睫毛,看不清面上神色。
赤松心中稍许安慰,这个女孩儿乃是因为溺水而遭受大难,如今也未见对水洼之处有什么惧色,可见果真成长了许多。
虽是如此想着,却故意拿捏起大人的口吻,“花阳公主,我记得你父王是不喜你来水上玩耍的罢!”
花阳心中有事,未曾注意前方情况,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吓的一抖,立即抬头望去,就见到赤松那张微笑着的脸,却也不打招呼,直接朝着湖心的小亭那里跑去。
赤松子亦跟了上去,花阳见他如此,这才开了口, “父亲确是不喜,可是这片莲池是我自小就喜欢玩耍的地方,每次遇到心烦不能开解之事也爱到此处来,只是习惯罢了……”
赤松子见花阳抬头才发现她通红的双眼,又联想她刚才话语,“小公主这是怎么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心事?”
岂料小姑娘竟是朝他一瞪,眼泪汪汪,摆出一副刁蛮任性的姿态,“还不是你,先生为何不愿收了我这个弟子?”
赤松子惊愕不已,一直以来,花阳在自己面前一直是表现的懂事乖巧,这样刁蛮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生气,嘴角一抿,“那你又是为何想要做我的弟子?”
花阳见他不怒反笑更加气恼,一时间怒气上头,听他如此问又想到了那日在东海之滨的场景,突然就大吼大叫,“有什么可笑的,我便是想,还需要什么理由?”喊罢又突然嚎啕大哭,好不容易得了闲暇才哽咽道来,“那日我溺在海里,任由冰凉的海水在我的周身肆虐,没有任何人能够帮我,如今说来亦不会有人能够切身理解,后来我虽是重新活了过来,却不是以前的花阳,我本已接受了现实,于冰冷的世界上独自承受,那日却来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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