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算_梁九GLORY【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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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昂驹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你以为它是你的银条儿啊?猴子性贪,你给它吃食,它就跟着你,你没有吃食了,它就会朝你发脾气。”

  等我把橙子剥完了,猕猴果然红着一张脸,呲牙咧嘴还想要吃。

  “石头!”廉池在窗棂边喊了一声,急急忙忙推门进来,“我的天,你们没事吧。”

  “没事。”陈昂驹松了一口气,道:“就是它拿了小九的坠子,但我们不敢硬抢,怕伤着它。”

  “这是山里来的野猴子吗?”我问道。

  “不是”,廉池摇摇头,道:“这是元集大师养的日本石猴。”

  “日本本土产的猴子只有猕猴一种,没有什么所谓的石猴,而且,灵长类动物饲养是必须经过国家林业部门批准的。”说着说着,我的倔脾气就上来了,振振有词道:“猴子本身携带了很多致命细菌,现在又时值盛夏,不论从流行病还是卫生健康的角度上来说,都是不能私自饲养的。”

  “好一个必须经过国家林业部门的批准。”说话的人穿着淡青色的长袍,攒金的肩扣下挂着一席红色的袈裟。

  “见过方丈。”廉池低头作揖。

  我和陈昂驹对了对眼神,心知面前的人定是元集大师无疑,连忙见礼问好。

  “今天早些时候听廉池说,大雄宝殿里来了两位客人,一位挂着赤鲤坠子,一位挂着疑似赤鲤的坠子,可是你们二位?”

  “正是。”我微微抬头,细看了一眼大师。

  元集大师并不如我原先想象得一般白须冉冉、慈眉目善。他看起来不过中年的年纪,面上甚至没有太多的褶皱,发色也是乌黑油亮,不沾丁点灰白。不过,他偏胖。准确来说,是胖得有个性、有特点,胖得均匀又整齐。脖子上的颈线,就如那春天里的芥菜,挤掉一茬,又长出一茬。

  “来,把你们的坠子拿来我瞧瞧。”元集大师摊出手,淡淡道。

  “姑娘的坠子被石头抢走了。”廉池轻声道。

  “石头——”元集大师喊了一声。

  我和陈昂驹摒住呼吸,以为能遇见到元集大师训猴这样的奇观,例如‘大师轻呐一声,灵猴便上前将宝物献上’、‘大师呼喝一声,灵猴飞身而上,将宝物挂在了大师的颈项之上’,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石头,你给我过来——”元集大师又喝了一声。

  我朝着陈昂驹的视线望去,只见猕猴坐在八仙桌上,手里拿着半个剥开的橙子,正专注地摆弄着,显然没有理会大师的呼唤。

  “石头——”大师挪动着他并不轻快的步伐,一掌拍在八仙桌上。石头的肩膀震了震,一脸茫然地望着大师,手上的橙子也掉了。大师从呆滞的石头手上拿下坠子,仔细看了看,拿回给廉池,淡淡道:“这坠子,是假的,你们回去吧,”

  廉池显然也愣住了:“师父,这……”

  “送客。”元集大师从八仙桌上单手抱起石头,慢悠悠地往屋外走。

  廉池一脸歉意,躬身道:“两位施主,实在是抱歉,请回吧。”

  “嘿你这和尚,刚才还说的好好的,现在怎么说送客就送客了?”陈昂驹一屁股在客房门口的红门槛上坐了下来,“爷我今天不走了!”

  我心中本来对那赤鲤坠子还存了些疑惑,可现下的情势,却令我额前一片清明。我推了推了陈昂驹,道:“我原以为业界排名第一的主持能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陈昂驹,起来起来,我们回家,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姑娘,您的坠子——”廉池上前叫住我。

  “我没有仙根,也无筋骨,无福消受他人之物。方丈既然说是假的,那便是假的吧,这坠子,随你们处置。”我道。

  陈昂驹见我要走,连忙从红门槛上下来,一把拉住我,轻声道:“我们好不容易上山,可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了。”

  “我的赤鲤坠白玉包血,且不论是不是圣物,即便是邪物,那也是实打实的邪物,绝不可能有假。方丈明知是真物,却是非不分,硬说是假的,显然是不想沾染尘事。既然如此,我们求了又有何用?”我道。

  “姑娘就这么肯定你的坠子是真的?”元集大师抱着猕猴转身,问道。

  “若非真物,您的猴头又为何从我手中夺去把玩,不肯交还?”我道。

  元集大师大笑三声,走到我面前,冷冷道:“姑娘,你可知道,每日来我白马寺求鉴赤鲤坠子的人有多少?这坠子,在地摊、小商品市场、古玩街的赝品堆起来能堆成一座山,我的石猴不过是一时兴起,怎么到了你这儿,却成了鉴定真伪的证据了?”

  “方丈,局长差我来问,您何时可以启程?车已备好。”一个小和尚疾步上前,弯腰问话。

  “跟他们说,再给我一刻钟”,方丈轻声吩咐,顺手将猕猴小心递给小和尚,嘱咐道:“石头它现在还有点晕,你给它喂一口水,捎上三斤香蕉和两斤桃子,都放到车上去。还有,你把石头放在副驾驶座上就行,不用装笼子,给它拿条毯子。”

  方丈跟小和尚交代完,转身对我和陈昂驹道:“你们也看到了,贫道有要事在身,马上就要出发启程,不便与尔等多谈。你们如果还有什么事,就跟廉池商量吧。”

  “方丈所说的要事,可是与六年前城郊的那场法事有关?”我情急之下为了稳住方丈,说出了当年的秘辛,“当时光是唱经便唱了七天,云旗大师甚至念了阿含经,依旧止不住漫天汹涌的鬼气。城郊的白鹿山和三清山相交之处乃是三界交界之门,孤魂野鬼游荡,精怪妖魔横生,凶险异常,不应是得道之人的施法之处,可方丈却冒着损伤多年修为的大不韪,从正午念到夕阳西下,硬是将风雨簿里的梅期换了十日爆暑,真是让我佩服。”

  元集大师斜了我一眼,问:“你和云旗是什么关系?”

  我摇摇头:“只是几面之缘。”

  “罢了罢了”,元集大师大袖一挥,“我说实话,你的坠子,确实是真的。照道理,你若有求于我,我须尽力相助。可我从未见过你,想必姓名也不在族谱之上……”

  元集大师凑近我,拿手掩着长满胡须的嘴,悄悄道:“告诉贫道,姑娘您可是主脉或是旁支的私生女?告诉大师我,你是哪家的姑娘,不丢人。别看大师年纪虚长你几岁,但思想很通达。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我被元集大师的话呛住了,不知是该笑还是怒,转念一想,故弄玄虚道:“我的身世,其实我自己都未必清楚。”

  元集大师双手清清袖,轻咳了一声,道:“我要跟局子里的人上山,等我再下山,怕是要三个月后了。你要是不怕死,你就跟我一道走。”

  陈昂驹一下子就来劲了,张着双臂,道:“走!走!我们跟大师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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