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算_梁九GLORY【完结】(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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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昨天夜里的事。他跟你出了趟远门,回来的时候又聋又哑,装了一肚子心事。我给他爹妈打电话,也不见他们多上心,电话里来来回回几句话都是心痛进县城的车马钱,我听着特没劲。陈昂驹遗嘱里说了,骨灰由你处置。我给你快递寄过来了。”

  “好。益州的案子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东西你连夜烧了。若它逃了,抓也得给我抓回来。我明天给你打五万过去,你帮我把丧礼好好操办了。以后我每月也会寄两千块钱,给你家孩子的。钱不多,一点心意。”我道。

  “你得了吧,陈昂驹怎么死的,你心里有数。”陈昂驹老婆冷哼了一声,“现在赶着来当救世主了,之前怎么没见你多费心,连电话都不来一个。”

  我垂目,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马上就要溢出来了。面馆里食客众多,我憋红着一张脸,模样很是狼狈。

  “嫂子教训的是。”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强忍着道,“我原本打算身体恢复了就趁春节把他从县城里接到市里来玩,可谁知——”我终于哽声,没再往下说。

  陈昂驹老婆叹了一口气,道:“他定是觉得亏欠了你什么,所以才会拼死抱住宝匣。宝匣吃人,做的是赔一赚二的买卖。我清楚得很,只是没想到会落到自家头上。”

  服务员将两碗热腾腾地油泼面端上来,肆意的香气熏了我的眼睛。

  “宝匣呢?”我问。

  “弭了。”

  “行,我知道了,那我先挂了。”我放下手机,举起筷子坨一点面,塞进嘴里。葱花与芫荽被滚烫的辣椒油嗞出馥郁的香气,我却丝毫也品不出,味同嚼蜡。

  梁霁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半响,道:“当初送你回来的那人——”

  “别说了哥,我不想听。”我埋头啃着面,扑簌簌的眼泪落了半碗。

  “想回家吗?大伯父今天回来了。”他道。

  ☆、龙灯

  早年梁家缩着脖子做人的时候,孩子们都跟爷爷奶奶挤在单位分配的老房子里,不敢住在老宅里,后面子女们各自成家,渐渐都搬离了老房子,住上了更现代化的商品房。我爸常年漂泊在外,不怎么着家,自然也不想着买商品房的事。我妈更不挑,只要能跟我爸在一块,住哪儿都无所谓。爷爷奶奶商量了一下,直接将市中心的老宅过继给了我爸。其实几个孩子心里都明白,皓晖同志年少离家那是迫不得已,他一人生计养活全家,功劳大过天,爷爷奶奶自然对这个长子偏心地紧。再过了几年,奶奶去世,爷爷悲痛欲绝,收拾收拾细软就跟着广晶姑姑去了美国,又将老房子直接留给了我,也就是我现在住着的单身公寓。

  老宅落在兆安路偏南的梁家老小区内,跟秉乾叔家毗邻,和我的单身公寓就隔了三两条巷子。霁哥将我送达老宅就开车回去了,我慢吞吞踱到老宅门口,一摸口袋才发觉没有钥匙。我往老宅门栏的缝隙里望进去,邓阿姨正拿着大扫帚在院子里拾掇,我赶紧喊了一声。皓晖同志手里抱着个老式塑料杯,装着满壶的茶叶,从里屋跨出来给我开门。他见了我也不惊讶,扭身又往里屋走回去,我只得跟着。

  “哟,这不是小倒爷么!”邓阿姨见了我,可高兴,道,“都好久没见你了,这段时间跑哪儿浪去了!”

  “邓啊,我看院子挺干净的了,你回吧,谢谢你。”我爸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行,那我回了。”邓阿姨将扫帚撂在门厅角落里,拍拍手,卸下围裙,拿起小包出了门。她临关门前跟我比了个手势,大意是如果我爸打我,晚上可以去秉乾叔家。

  待宅门关严实了,我爸往太师椅上一坐,怒道:“你过来!你给我跪下!”

  我哪里敢不听,赶紧双膝跪地,大喊一声:“爹,我知道错了。”

  “妈妈的,知道错有什么用,你把我放眼里了么!”我爸气得合情合理,骂起人来如同上了膛的机关枪,“你长这么大,闯那么多祸,我有哪一次教训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朱狄的事,人朱狄现在都上岸结婚了,你呢!你在干什么!”

  “哈?”我懵了。

  “这些年我都是怎么教你的?小年轻谈个恋爱可以,但不能把自己卖了,更不能被别人甩了。”皓晖同志气得鼻孔生烟,霸道地道,“记住了,只有你甩朱狄,没有朱狄甩你的道理!被甩也就算了,我听人说今天白天你居然还拉着阿霁到古玩街找朱狄妈去了,你脑子进水了吗?人都不要你了,你还死乞白赖地扒拉着,不嫌吃相难看吗?”

  大致明白过来的我,我不禁失笑。

  “笑什笑!”皓晖同志冷哼了一声,道:“瞧你现在这不尴不尬的年纪,我早晚得找人给你相亲。”

  “爸,咱家的龙灯还在吗?就是师父走前留下的。”我问道。皓晖同志听我喊了一声‘爸’,愣了一愣,平常我爱喊他爹,要紧事的时候才喊一声爸,但他的气还没消,恨恨道:“被我收起来了,在藏书室的阁楼里。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一次玳瑁跑出去很久都不见回,最后是你师父给送回来的。”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师父早已千古,断然不会再现真身于凡世,而玳瑁陪我逆战,将其送回的人定是当时在我身边的人。

  “宝匣是不是没了。”我爸低声道。

  我跪在地上,点点头,没有说话。

  “当时你师父心急火燎地闯进来,说你命悬一线,我不信,直到他将怀里的珈蓝掏出来。我见珈蓝已断,才将宝匣取来。这宝匣,前清颠覆的时候你高祖父没有打开过,日本人杀进来的时候你□□父没有打开过,闹饥荒闹□□的时候你爷爷没打开过。这宝匣,前前后后被多少人惦记着,到了我这辈,为了救你的小命,我把它打开了。”我爸垂目,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生下来的时候,胎位不正被脐带噎得满脸发紫,根本探不到气息,医生都说回天无力了,可你到底呜哇一声哭了出来,保住了小命。到了上学的年纪,我和你妈把你送到幼稚园,你哭得稀里哗啦,撒腿就往家里跑,你妈蹬着自行车都追不上你。我拿苍蝇拍打你屁股,你皮实,愣是不喊疼。后来碰上你师父,你才老实了,跟着师父学这学那的,嘴里念着我们都听不懂的之乎者也,握着毛笔画琵琶画山水画鸭子,特别可爱。那时候你师父就告诉我,猎人命里有两个劫,一个劫是情劫,一个劫是命劫,得用宝匣来还。”

  “梁家宝匣置在老宅正脊的正中,宝匣上层内置九色锦缎、九色锦鲤、九色舍利、九色宝珠,下层所置之物只有历任梁猎悉知。上一任梁猎是你高祖父,安放宝匣的时候,他只有五岁。宝匣乃无尚珍贵之物,装着一支氏族的命数和福报,有起死回生、流转轮回的能力。宝匣若是弭了,梁家恐有大灾。”

  宝匣若是弭了,梁家恐有大灾——这十二个字牢牢钉在我心里,扼住了我的呼吸。皓晖同志长叹一口气,道:“可□□父也说过,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旦出现梁猎,首先要确保梁猎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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