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望了望身后的雪绒,又望了望眼前的皇帝,我此时已心如刀割,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于他而言,是何等残酷之事,他一直气盛,怎会认下无中生有的罪名?只是,要以他心爱的女子作为交换…
“微臣,认罪…但凭吾皇惩处。”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拂袖已跪倒皇帝的御案前,心已碎成无数的碎片,常安啊…是我连累了你,才让你遭受这样的劫难。
“送公主回雨花阁去!”皇帝高声一喝,手下的侍卫已将她推远,他复又高声道,“将完颜明若及常安削去官职,责打五十大棍后押入刑部大牢,完颜霏…”
他略顿了一顿,最后道,“先送她回北三所,明日遣其出宫,送往裕亲王府邸,朕倒要看看他们二人情深似海至何等地步,她是被朕摒弃之人,朕看裕亲王还如何接受她!”
“皇上!”我努力站起身来高喊一声,对她定然道,“奴婢不是皇上的附属品,何去何从不需皇上费心!奴婢誓死也不会去裕亲王府!奴婢请皇上赐奴婢一死!望皇上成全!”
至此地步,我分辨不清玄烨的用心究竟在何处,他究竟是相信了索额图的诬陷,还是在作戏给旁人看,为了保护我而送我出宫?
如果是为了护我出宫,我誓死也不会去到裕亲王府,如果他要那样保护我,我宁可不要这样的委曲求全。
玄烨缓缓从御座上走下,挥一挥手道,“拖完颜明若下去,直接打入刑部大牢,完颜常安替其受五十大棍。”
几个侍卫拖走了阿玛及常安,我极为心痛地望着眼前的他,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些苦难与罪名…本不该是我们承受的?”
他的目光中似乎闪烁起一种疼惜,只是很快被他很快熄灭,他扼住我的手腕,道,“李德全,送她回北三所,派人看守她,不得有误。”
玄烨转身离去,挽起皇后的手,温柔道,“芳仪,你身子要紧,快回宫去休息吧,朕晚上再去陪你。”
我冷笑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亦不知是何人将我拖起,遣回了北三所。
只记得李德全在北三所外留下了六名身材魁梧的侍卫看守于我,吓得北三所所有的女官都不敢随意出入。
我担心阿玛与常安,晚间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偶尔听见外间议论常安,无非是为他唏嘘而已,宫中有多少女官为常安心醉,今日怕也都要心碎了吧。
夜间,月扬进来为我回话道,“姐姐,我听说皇后把她身边的佩月罚至慎刑司了。”
佩月因为感念我当年对她的搭救之恩,将皇后的所作所为悉数告知于我,想来她已被印夕告发。
佩月是我洗清冤屈,揭露皇后种种恶行的唯一证人,我必须保下她。
我慌忙压低了声音,对月扬道,“你即刻去储秀宫请惠嫔过来,现在外面有人看守于我,我根本无法四处走动,全靠你了月扬!”
月扬决绝地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惠儿匆匆赶到,她只说是来北三所寻人,那些看守于我的侍卫便不好再拦她。
惠儿一个人前来,极不易惹人注目,我见了她只觉亲切,搭了她的手道,“惠儿,有个叫佩月的宫女在慎刑司受罚,她是我唯一的证人了,你快些去慎刑司救她出来,就说你要留着那个宫女…”
“姐姐,救她出来容易,可是留她在我身边也不是长久之计,宫中皆是皇后耳目……”
既然要保下她,就务必要保她彻底安全,我思虑了片刻,道,“平亲王夫妇今日留在宫中为太皇太后请安,过会儿要回府去了,我写一封手书给你,你去交给欣儿姐姐看!叫他们领这个宫女出宫!要快!”
我急匆匆地写下对欣儿的嘱托,交给惠儿叫她拿着,急忙去慎刑司去救佩月,只怕晚一步佩月就会丢了性命。
惠儿走后,窗外飞起一片白茫茫的飞雪,我轻笑上天亦深知我家族的冤屈,唯有玄烨不明白而已。
启青撑着一把伞进来,脸上尽是慌张的神色,她犹豫了良久,才对我开口道,“安少怕是不好了,他受了五十大棍,在牢中失血过多…又没有太医诊治…公主私下去见了安少一面,怕他性命不保,现在正跪在乾清宫外,求皇上开恩,派太医去救救安少呢!……”
“啪嚓……”一声,我手上一软,手中的茶盅摔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雪夜杀机
我已等不及启青说完,慌忙间已冲出了暖阁,屋外飘扬的雪花冷冰冰地落在脸上,立时令我清醒过来,今时今日,我连自身都难保,还谈何保护常安呢?!
“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黑漆漆的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我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竟见李德全缓缓闪现在门口,他手里提了几个包裹,缓缓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退一步,望着远处一片漆黑之中李德全渐渐清晰的身影,我低声道,“公公,我…我想去见常安一面,他现在很不好。”
李德全身后又跟来的两个宫女走到我身边来,二话未说,手下麻利儿地为我梳好了发髻,又为我披上一件舒适御寒的旗装外衫。
我心下正疑惑,还没开口,李德全已将手里的包裹交到我手里道,“您没空儿去见常安了,皇上旨意,要奴才今晚就送您出宫。”
我接过李德全手里的包裹,发觉那三个包裹沉重得很,不由得问道,“公公,这里面是什么?”
李德全颔首笑了笑,挥挥手遣散了身后那三个宫女,压低了声音对我道,“这里面满满的都是银子,皇上怕您出宫受了委屈,便足足准备了这些…还有些奴才不知道的东西,皇上说,您出宫后若遇危难,那东西能护您周全。”
我怀抱起三个沉甸甸的包裹,心里一阵酸涩,“玄烨,你这是在保护我么?若说保护,那我与阿玛、常安遭受的,又都是什么?”
我闷闷地点了点头,一时无言,任由雪花顺着衣领落进衣服里,融化在肩上,一阵阵刺骨的冰冷。我暖了暖手,李德全望着北三所长街外缓缓停下一辆马车来,才对我道,“主子,您请吧!”
我猛然间想起什么,转回到屋内,褪下手上一对水沫子手镯,又摘下发上一切饰物,留给启青和月扬,“这几日多亏二位照顾,我走后,你们若是有什么难处,这些东西还可以用来打点。”
我转身离开北三所,登上李德全身后的那辆马车,站在高处回望,只见长街上一片白茫茫的雪意,宫灯虽透出温暖色调的光来,此时在我看来却是凄凉无比。
“公公!”我叫住正准备离去的李德全,他回身望向我,我才高声开口道,“恳求公公照顾好常安!…”
他黯然地点了点头,道,“主子您放心去吧…”
我掀开马车的帘子,却不禁大吃了一惊,纯风三姐妹竟坐在车里,她们三人怕旁人发现,一直一声未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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