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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的京城更填了寒冷,月明星稀之夜,一行五人身披黑衣,神色慌张地跑进了完颜府大门外的屋檐之下。
其中男子回头看了看四周,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待完颜府管家顾文孝前来开了门,男子便领着一行人匆匆进了完颜府的大门。
顾文孝老泪纵横地迎着男子与其身后四人向乐寿堂走着,早已不知所言。适逢深夜,乐寿堂内却是灯火通明,毫无睡意。完颜明若夫妇及完颜常平妻儿皆在殿内,等待着来人。
顾文孝缓缓推开了乐寿堂大门,只见门内所立屏风仍如往日,男子眼下一热,喉中不知哽咽何物,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领着身后三个孩子绕过殿内屏风,便见殿内众人站在烛光之下,早已望眼欲穿。
“常安!”完颜明若之妻一声哭喊,扑向疾步走进殿来的男子,男子此时才掀开了衣帽,众人才见他如往日一般的俊朗神色,常安上前揽住自己的额娘,二人相拥一时哭作了一团。
常安妻子纯风忙上前搀扶,见状也不禁连连落泪,常平亦上前来扶起了自己的额娘与弟弟,兄弟二人一时相望无言,只剩下相拥的泪水。
此时完颜明若坐在远端,常安见过了额娘与长兄长嫂,便领着身后妻儿去见过了阿玛,常安长子弘翊从常安身后走出,跪在殿内道,“孙儿弘翊给祖父祖母请安。”
次子弘芮后道,“孙儿弘芮给祖父祖母请安!”最后只剩常安幼女珠兰其格,他最小的女儿珠兰走到两位哥哥身边,同样向明若夫妇跪倒道,“孙女珠兰其格给祖父祖母请安!”
完颜明若一时笑得合不拢嘴,亲自站起来去抱了自己的孙儿孙女们起来,搂在怀中不知如何疼爱是好,此时纯风也将弘曦与弘文从侍女秋思手里接过,拍一拍他们的背道,“快去见见弟弟妹妹们。”
弘曦领着弘文走到珠兰身后,珠兰转头间望见弘曦的身影,便开口问道,“你就是弘曦吗?阿玛告诉我,弘曦是我们的长姐!”弘曦点了点头,便牵起弘文的手来,对珠兰等人道,“我是弘曦,他叫弘文,是我的弟弟,也是你们的哥哥!”
弘曦才刚话落,弘翊便从明若身边跑到弘文身边来问道,“你是哪年哪日生的?我额娘和我说,我或许比你还要大呢。”
弘文尚小,仍记不住自己的生辰,纯风见状便去问了公主道,“不知翊儿是何年所生?文儿是康熙十六年三月初一生。”雪绒含了抹笑意,答纯风话道,“刚巧翊儿大文儿一年,他是康熙十五年所生。”
殿内众人其乐融融笑作了一团,纯风去搂了弘文笑道,“文儿以后要叫弘翊为哥哥了,日后文儿还多了个哥哥疼爱呢!”众人正说笑着,完颜夫人便吩咐了秋思和冬念去取她早日里为常安的三个孩子裁制的新衣来试。
殿内本是一派融洽的乐意,却听角落有人暗自落泪,纯风转头见佩月一人躲在墙角落泪,便去拉了她的衣袖道,“今日大家高兴,你哭什么?”
纯风如此一问,众人忽寂静下来,转头凝视着暗自落泪的佩月,佩月擦了擦眼底的泪意,哽咽道,“如今大家都回来了,就只有格格不在了!当年是格格领我进的府,如今也只有我还记得格格了!”
纯风心底猛然一痛,她自己才是陪伴完颜霏最久的人,她如何能不挂念于她?
纵然纯风心底知道完颜霏此时远在苏杭,却不敢开口告诉任何人,因为她知道这件秘密关系着自己夫君的人头。所以她心中有再多的难忍与亏欠,都只好自己忍下。
众人一听佩月此话,立时寂静无声,一阵感伤弥漫开来,而这样的情绪却是珠兰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懂的,她跑到常安的身边,拉着自己阿玛的衣袖问道,“阿玛,大家都怎么了?那个姐姐说的格格又是谁啊?”
常安抚开珠兰的手,他跪倒在完颜明若面前,痛哭流涕道,“阿玛,是孩儿不孝,当年一意孤行闯下大祸!先是图一时之快污蔑当今圣上,后又误解长姐一番心意,最后竟还违抗圣旨携公主私逃…若非孩儿糊涂,长姐她…长姐她也不会牺牲了性命换家人平安啊!这些年来,每每想至此处,孩儿都备受煎熬,夜不敢寐啊!”
雪绒公主此时揽过自己的孩子们来,她的目光中映着晶莹的泪意,对孩子们温柔笑道,“那个姐姐说的‘格格’,是你们阿玛的亲姐姐,是额娘的嫂嫂…她是个非常好的人…”
公主脑海中忽然忆起无数往日时光,一幕一幕都渐渐回忆不清,留在回忆里渐渐发黄泛旧,她酸涩地抹去眼角的泪,她害怕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忘了嫂嫂的声音与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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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夜间,皇帝收到来自杭州纯亲王隆禧的一封手书,他躺靠在承乾宫瑜妃纳兰岫瑜的殿内,借着昏黄的烛火拆开了信笺的信封,当第一行字:“臣弟今日于杭得见皇兄先皇贵妃完颜氏其人,一撇一笑皆如往日,毫无分别…”映入皇帝的眼眸时,他的双手早已是颤抖不已。
皇帝自卧榻上猛然起身,脑海中响起一阵阵混乱的嗡嗡之声,他胸口中仿佛沸腾起一阵汹涌的热意,如疯了一般命人多点上殿内几盏宫灯,他拼命地揉着双眼,看了那封书信无数遍,才肯相信自己所见。
纳兰岫瑜自内殿翩然走来,坐到皇帝身侧,为皇帝擦去额前的汗意,她悄声问道,“皇上在看什么?怎么大冷的天还出了这么多的汗?”
皇帝将书信紧紧攥在手心,不敢让任何人看见,他推开身边的纳兰岫瑜,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皇帝没有传身边的任何人,一路飞奔,径直跑向完颜氏原先起居的钟粹宫中,他推开早已尘封许久的大门,他漫步在自己已五年未曾踏足的院落,心底一时感慨万千,却全部哽咽在喉。
他不来此处,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惧怕,就像他曾对隆禧说的那样,“她走的时候,朕真的疼得怕了。”他望着院后听雨轩那颗合欢,一时想到某年冬天,他们二人在此处嬉戏打闹的场景。
一晃数年飞逝,他无数次担心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忘记了她的音容相貌。
皇帝推开凝花阁的门来,只见其中一物一事都如旧日,他所见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完颜霏的影子,她时而站在案后写字,时而坐在窗下听雨,时而又依靠在自己怀中说着梦话…
皇帝小心翼翼地将纯亲王的信笺从怀中取出,放在手心里仔细展平,惜如珍宝般地反复阅读,读罢后他已满面是泪,竟不知是因喜还是因悲。
只待他抬起头来时,他轻触着钟粹宫暖阁内的砖瓦,自问道,“霏儿,如果真的是你,你还会见朕么?…”
作者有话要说: 常安回来了!
宝宝们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哈哈哈常安都已经回来了~
完颜霏还会远吗!
☆、【结局前篇】吾与所爱隔山海
深夜之中,烛光摇曳在乾清宫冰冷的大殿之中,只有偏隅一角被烛光渲染成摄人心魄的朱红,皇帝手中攥着细软如雪的宣纸,独自依靠在窗边。自瑜妃承乾宫中回来后,皇帝一人似是失了魂魄,口中尽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言语,也似是再看不见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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